<h3>我與抗戰老兵、黃埔生吳嘉文先生的交往</h3><h3>沈匯豐</h3><h3>憶抗戰老兵吳嘉文先生 (1915年—2010年)</h3><h3> 慈眉善目舊儒生,抗戰軍興奮勇行。</h3><h3>吾邑西潭富家子,故都歲月向奎營。</h3><h3>埜山金漆賴君述,丹詔鄉譚發首聲。</h3><h3>畫史而今刷新頁,人間萬事有前征。 </h3><h3> 2017年冬某晚,摯友涂建元君帶了個客人來我家,還帶來了禮品,客人叫吳子釗40余歲,在廈門島內經營一家規模不小的裝修公司,是我縣清末民初旅居泰國的著名金漆畫家吳埜山先生的曾孫。吳子釗先生一家離開故鄉福建詔安西潭鄉西潭村已有幾十年。他的祖父、即吳埜山先生在中國的獨生子吳冷畫家,1948年的除夕在西潭的大池塘邊用雷管炸魚因操作不慎被炸重傷后不治而亡,曾祖父吳埜山先生為此哀痛不已也于1950年初仙逝,子釗的奶奶無依無靠只好帶著他父親流落異鄉謀生,以后全家擇居福建漳浦已有幾十年,但愈是離鄉的游子愈是思念自己的根,幾年以前他們偶然得到我發表在詔安縣志辦的刊物《詔安鄉譚》第一期的《金漆畫家吳埜山》一文,即如獲至寶加以復印保存,這次有機會由其親戚建元君帶來認識我,就想來面謝作者,以便了解祖先更多的情況。我深受感動當晚即賦詩一首以記錄此盛事:</h3><h3>歡迎吳子釗先生來訪</h3><h3>沈匯豐</h3><h3>曾孫代祖報恩情,長使騷人意縱橫。</h3><h3>誰想微勞能久遠,怎知往事有回聲。</h3><h3>卅三載后言談樂,六十年中罕見旌。</h3><h3>仿佛先賢來托夢,埜山博士復崢嶸。</h3> <h3> 而我之所以能寫得出《金漆畫家吳埜山博士》一文并發表于《詔安鄉譚》第一期,全得益于西潭抗戰老兵、昔日黃埔軍校畢業生吳嘉文先生。1983年春夏,我從詔安縣僑務辦公室抽調到詔安縣西潭鄉任工作隊隊員,因好友吳習初先生的介紹與吳嘉文先生成為摯友,他當時白天給生產隊放牛,晚上住在一個窩棚里。還常遭受因他而受罪無窮的老妻的埋怨。他們可能從來就沒有夫妻生活,在吳嘉文被勞改期間她抱養了一個女兒,女兒長大后,她為女兒招贅了一個入門女婿,有了兩個聰明活潑的孫兒,可能在家里就這兩個孫兒最得爺爺的歡心,也最尊敬他。我從友人處了解了他的基本情況后,即十分地同情他。他也從友人處了解了我的基本情況,所以我們一見面,雙方都毫不拘謹,他白皙的皮膚,清瘦的臉盤,中等偏高一些的身材,衣服雖舊而整潔,處境雖難而無苦相。他慈眉善目,說話溫文爾雅,很快就得到我的信任。我決心幫助他落實各種“政策”,他因久處社會的底層,思維已遲鈍,政策更生疏,所以全部的申訴報告都是我替他書寫的,投遞反映也是由我替他出面找相關工作人員。剛開始詔安縣統戰部不愿意為他落實“起義投誠人員”的政策,說他在北京參加和平起義,就要去找北京有關部門,而北京則推說已經沒有關于吳嘉文的任何檔案資料根本無法落實政策。后來我就給龍溪地委統戰部部長方華榮先生(曾擔任過詔安縣的縣長、縣委書記、他雖是云霄人,但卻是詔安縣著名望族吳仔都的女婿)寫了一封信,由于他在詔安工作期間就認識我,曾經欣賞我的為人,很快就給詔安統戰部發來函件,指示由詔安統戰部抓緊落實吳嘉文先生的政策。以后我又幫助他向詔安縣人民法院進行無罪申訴,要求改判并落實冤案補償政策。我頻繁地往來于縣城與西潭之間。在西潭期間他和我講了許多往事,特別詳細而生動地講述了吳埜山先生(1873年—1950年農歷2月6日)旅居泰邦,因繪制金漆畫而蜚聲全泰,甚至被泰皇招贅為駙馬,后來又回國為孫中山和國民政府中許多領導人作畫,受到很多要員極高的評價的故事,后來我就寫了上文發表在詔安縣志辦剛創辦的刊物《詔安鄉譚》第一期上,介紹了吳埜山先生的傳奇經歷。為了讓編輯部的先生們信服我講的故事,我還提供了吳嘉文先生給我的原國府主席林森親筆贈送給吳埜山的相片給編輯部的先生們看。 我還曾為吳埜山博士寫了一首詩:</h3><h3>詔籍金漆畫家吳埜山博士</h3><h3>沈匯豐</h3><h3>清末民初有大家,埜山金漆放光華。</h3><h3>泰宮長掛先生畫,國府尤常博士夸。</h3><h3>一代名流如水逝,三生幸遇若朝霞。</h3><h3>林森贈像曾歸我,屢次搬遷竟沒邪。</h3> <h3> 我根本沒想到當年投稿于《詔安鄉譚》的《金漆畫家吳埜山》一文,竟能成為日后改寫中國現代金漆畫歷史敘述的濫觴,以前畫界皆認為中國現代金漆畫是上世紀30年代由同樣是詔安籍人士的沈福文先生(曾長期擔任重慶美術學院的院長)從日本學習來的,而敝邑吳埜山先生早在清末民初的金漆畫成就已蜚譽于中泰兩國。吾友涂建元先生在2017年已有專文詳細介紹,這里無須贅言. 此事已過去三、四十年,如果不是吳子釗先生的來訪,可能就沒有我今日回憶吳嘉文先生的這篇文章。1989年我到福建師范大學全脫產讀本科,是旅榕詔籍大畫家沈錫純老先生家的常客。一談及吳嘉文,他則頻頻稱贊,夸他是上世紀30年代吾縣青年中的一個佼佼者。并長嘆“詔安失去一個很好的人才。” </h3><h3> 吳嘉文,又名吳汶,1915年出生于福建詔安西潭的大戶人家(德茂),自幼聰明好學,有志家國,在廣東汕頭市著名的海濱高師讀書,吾邑著名的學者沈達材、沈光二先生都曾是他的老師。1937年吳嘉文畢業即考上廣州中山大學,因抗戰軍興,遂與幾個華僑青年共同奔赴華北。成為以何長工為校長、周純全為政委的抗日軍政大學第一分校的學生(有書面證件),后因在西安遇見同鄉沈向奎將軍,將軍說:“現在抗日,國共一家,但抗日要憑真本事,你們在抗大學的是政治,要學真本事還是要到黃埔軍校來。”于是由沈將軍介紹到黃埔軍校西安分校學習,畢業后又由將軍安排在他的部隊做后勤工作,1949年初吳嘉文在北平參加傅作義將軍的起義,被改編時吳先生是新八軍的中校糧秣科長。因長駐北平,與在那里求學的鄉賢韓學寬之弟,著名軍旅畫家韓柯先生成為好朋友。1988年夏天我到北京中央黨校“哲學研討班”學習,曾受吳嘉文委托向韓柯問好,韓柯還清楚地知道:他新婚的夫人被當時的朋友們戲稱為“圍城夫人”。他們是在四野大軍包圍北平時結的婚。吳嘉文在整個抗戰期間,皆曾與革命者沈世雄(后長期居住上海)一起為共產黨做了很多好事。北京和平解放后,他因思母心切,即與新婚的妻子一起,繞道韓國釜山經香港回故鄉。誰能想到回家不久就被誣蔑為:“暗中參加沈桂山、沈師泰的土匪武裝,陰謀阻止解放軍進城”、“販賣鴉片和槍支”等等罪名。在此生死存亡之際其妻舍命為丈夫抗爭,奮力找縣、區領導說明事實真相,吳先生才沒被當時的區委書記就地判處槍決,而由縣法院從輕判決“勞改八年”,旋即被押送北方勞改。西潭家中原本有父母早年為他找的“原配夫人”,但從未同房,毫無感情。“圍城夫人”只能萬分惆悵地告別詔安追尋丈夫而去,據吳老說:她曾去勞改農場看望了他幾次,后來就杳無音訊,據說“病故了”。我問吳老詳情時,他唯垂淚,不愿多談。我相信這是吳老先生心中永遠的痛。據他介紹,他的妻子溫良秀雅,本是北平的進步學生,而且妻子的兄長還是革命隊伍中的人。 吳嘉文先生八年刑滿,并不能真正獲得自由,他被留場工作,因此也幸運地躲過了幾次大規模的政治運動:“反右”、三年大饑荒以及文革初期的大揪斗。1968年秋天,勞改農場要騰出空間來暫時安置一下大批因文革而未能及時分配的大學畢業的五屆生,他才被下放到黑龍江省克山縣當了一個農民。粉碎“四人幫”一二年后,村里的領導對他說“你老可以回鄉了”。但他回鄉以后有很長一段日子如前所述并不好過。后來我幸運地有機會幫助吳嘉文先生在詔安縣西潭中學謀到了一份教職。雖說吳先生已被確認為起義投誠人員,又被法院平反了,已有了政治待遇,但因他從來就沒有單位,所以就沒有辦法回收,更沒有辦法補發工資解決就業等等。幸好我在1979年5月19日從龍溪地區水產分公司調回家鄉后即在詔安僑辦任職,有一階段我還曾是詔安僑辦的“主辦干事”,僑辦的大印由我掌握,粉碎“四人幫”后的第一次“詔安縣歸僑僑眷大表大會”的政府工作報告是我執筆的,我十分敏感地把中央給廣東和福建兩省的“特殊政策和靈活方針”作為該報告的主旋律。不久我還被聘請到母校詔安一中擔任初中一年級的歷史學科教員,一周16節課,每節課可得到一元錢的工資以補貼家用。后來的縣文聯主席、縣宣傳部副部長許儀周先生是我的校友和同事,剛好那時他榮升為詔安縣西潭中學的副校長。因我在僑辦時曾幫助他家討回了幾十年皆難以討回的祖屋僑房,他常深感無以為報,這次他就接受了我的請求,他再三向縣教育局中教股要求聘請吳嘉文先生到該校擔任代課教師。分管中教的副局長李永漢先生竟問“是您的親戚嗎?”許答“是的。”從此吳嘉文先生就萬分高興地以學校為家,不分寒暑地在學校食宿,他始終勤懇認真地工作,善待所有的學生和同事,他年年被評為先進模范,常常得到領導的嘉獎表揚,也得到學生與同事的尊敬,這是吳嘉文先生晚年最美好的一段時光。1987年后我又為吳嘉文先生找民政局、找縣委書記何龍章,爭取到了詔安縣“五老”對象的待遇。以后先生還要我為他爭取福建省文史館研究員的待遇,我也曾為他找了許多人,但美夢終難實現。 </h3><h3> 沈匯豐 </h3><h3> 2019年8月1日星期四</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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