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炮兵的情結

王新華

<h3>十八團團部舊址，看看團部就可想到連隊是什么樣，那時的條件多艱苦。</h3> <h3>　　69年我當兵到沈陽空軍高炮六師十八團，開始了我于高炮的不解之緣，早就聽說高炮兵的艱苦，蹲山頭守陣地。直到親身體驗才知道什么叫苦和累。我被分到團軍械修理所。</h3><h3> 技術兵讓人羨慕，但這里的苦和累有誰知道。部隊的裝備是二戰時期的蘇式76.2mm高炮，二型指揮儀。由于電纜老化內部粘連，因此電纜故障特別多，只要腳一踩電纜就可能出故障，那時國家不富裕，還沒有能力更換全軍這么多高炮，就連電纜也沒有錢更換，遇到故障大部分是由電纜的斷路，短路造成的。那時我們練就的可在電纜故障點的幾厘米內找到斷點或短路點，連隊的戰士戲稱我們是電纜工。幾乎天天收到連隊報故障的電話，我們又是全國戰斗值班部隊，所以經常去各個連隊排除故障。每個連隊離我們修理所都幾十公里，沒有交通工具，全靠兩條腿。</h3><h3> 第一次到連隊看到威武的炮群屹立在陣地上，一個連八門火炮，指揮儀，四米測距機，指揮鏡，油機等有序的排列在那。我們到連部，先和連長打招呼然后再到陣地修理指揮儀。連部和各個炮班，指揮儀班宿舍離的不遠，全部是戰士自己蓋的土坯房，沒有一個磚頭，不過屋里的爐子燒的還挺熱，戰士的宿舍也都是火炕凍不著，中午吃飯了，今天還不錯，吃大米，連隊伙食標準是每人每天4角五分的伙食，每天一頓細糧2頓粗糧，細糧是大米，饅頭，粗糧是高粱米。那時所有的連隊包括我們修理所都沒食堂，吃飯時打好飯找個平整的地方，把碗放到地下蹲在地上就開吃。我后來帶學員到大連陸軍高炮師實習，那個連有個每天晚飯報賬的習慣，晚飯時要報全連當天吃了多少粗糧，多少細糧。全連加我帶去學員不足一百人卻一頓吃了一百多斤的白面，可見當時部隊生活的艱苦。我每次到連隊了，連隊的電工都會配合我修理，他在炮上，我在指揮儀裝好射擊諸元，他要一門門的炮看受信儀，然后把數據報給我。所以我和各連的電工關系都很好。有一次連里來電話說指揮儀故障，指名要我去修指揮儀。于是我背上工具包就下連，20多公里的山路我的走幾個小時才能走到連隊，到連隊后我問電工，故障什么現象，電工說沒有故障，我說沒有故障你叫我來干什么，他悄聲跟我說，讓你來吃油條來了，我們連今天吃油條。為了讓我吃油條把我從20里遠叫過來。可見那時生活多么艱苦，現在的人根本無法理解。連隊戰士要政治學習也要軍事訓練，枯燥的軍事訓練，戰士們還是非常認真，5，6炮手是最辛苦的，因為我們的炮沒有57炮100炮的自動裝填機。因此只有扳開沉重的炮栓，人工裝填幾十斤重的炮彈。戰士們比賽舉炮彈，最多的一分鐘舉100多次。每天還要維護火炮，雖然裝備老點但火炮擦的錚亮。</h3><h3> 全團的炮彈都在我們修理所倉庫保管，我們不僅每晚要輪流站崗，看護炮彈，而且要經常（倒庫），以防炮彈受潮。每箱4發炮彈，技師帶我們搬起一箱箱炮彈整齊的摞起，當摞到一人多高時，就的由兩人悠起來將炮彈箱甩上去，第一次倒庫，這樣甩真怕炮彈爆炸，技師告訴我們，不會爆炸的，因為炮彈上沒安裝引信所以不會爆炸。在修理所我們雖然不用向連隊戰士那樣訓練裝填炮彈，但倒庫的活也不輕。晚上站崗不僅要一個屋一個屋加煤，而且要在整個營區走動巡邏，有時走到汽油桶附近，突然一聲巨響有如爆炸聲，把人嚇一跳。原來白天汽油桶經太陽暴曬，冬天夜間氣溫急劇下降，汽油桶氣壓變化，引起汽油桶變形產生爆炸聲。</h3> <h3>在老撾作戰的指揮儀班操作指揮儀。</h3> <h3> “ 抓特務” </h3><h3> 我們修理所離連隊最近的有10公里，最遠的有35公里，修理所沒有自行車，更不用說汽車了，下連都是靠我們的雙腿走，所以我們的技師，技工都練就了一副鐵腳板，為日后拉練打下良好的基礎。由于連隊多，有時這個連剛排完故障下一個連又來電話叫去，剛泡上的衣服準備洗，電話一來不管你干什么必須立即下連排故障，泡上的衣服也只好放那等回來再洗，結果下連后連隊接二連三來電話，我就得一個連隊一個的去修，有一次一個星期才回到修理所，泡上的衣服都有味了。如果半夜到連隊修完指揮儀就在連隊睡覺，當時連隊都沒有招待所，我們只能睡在站崗的士兵鋪位上，接下來的換崗戰士也都睡別人的被窩。那時我們人手少，排故障都是一個人，要走大山，要鉆山溝，大山里有狼，所以夜間出行都帶上手槍。秋天高粱地里風吹的高粱葉沙沙的響，四周漆黑一團。冬天只有自己走路踩在雪地的聲音，四周是寂靜山林，冬天還好點有雪地的反光。大山里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膽量是不行的。有次早上天蒙蒙亮，我在去連隊路上，看見兩個獵人抗著打死的狼走過來，我和他聊起來，問他怎么打死的狼。他說今天真危險，他們看見幾只狼，兒子沒有經驗先開槍打死了公狼，結果母狼站起來尋找開槍的人，然后沖向兒子，老獵人又開槍打死了母狼這才脫離危險，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打狼要先打母狼，母狼打死公狼就跑了，如果先打死公狼，母狼會和你拼命。</h3><h3> 秋天修理所配上了一輛自行車，我們下連終于有了交通工具。有次連里故障，我剛吃過晚飯連里來電話，我背起工具包騎上自行車就奔連隊去了。天漸漸黑了，一會伸手不見五指，我為了早到連隊去就走小路鉆山溝。走了一段時間覺得不對，四周都是高高的山峰，沒有路。在大山里迷路了。我只有扛起自行車向山峰爬去，到了山頂我就可以看見炮陣地的燈光，然后扛著自行車下山，穿過大片高粱地向陣地走去，由于天黑我打著手電一路走著，突然幾個人拿著槍把我包圍了。原來是連隊的戰士。他們看是我都放下了槍，他們說看你打著手電奔陣地來了還以為是特務，電工已經等你很長時間了。我們的生活有苦也有樂。</h3> <h3>100炮在靶場</h3> <h3>57炮在靶場</h3> <h3> 拉練</h3><h3> 高炮由于戰時的需要，在打一次仗后由于陣地暴露，必須轉移陣地，所以要訓練火炮，指揮儀等兵器迅速轉為行軍狀態撤離。和拉練。一個連八門火炮，指揮儀，炮瞄雷達，油機等浩浩蕩蕩，一路上過往行人用新奇的眼光看著行進的炮隊，那還真有點神氣勁。連隊轉移陣地需要我們的技術保障。所以我們也加入其中。這種拉練是連隊的必修課。我說的不是這種拉練，而是徒步拉練，林彪發布1號通令后全軍掀起野營拉練的高潮，我們空軍也參入其中，野營拉練是陸軍的長項，空軍高炮都是坐車拉練，哪有步行的，可71年的冬天我們團就是全團步行拉練，而且是沈陽空軍的先遣團，一路上口號聲此起彼伏，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口號聲震天響。有一次向導帶錯了路，使我們先遣團落在最后邊，團里要求強行軍趕上，一路上跑步行軍，一直跑到終點，路上各個連隊有一半人掉隊但我們修理所沒一個掉隊的，這與我們修理所經常走幾十里山路下連有關，平時吃苦鍛煉關鍵時就上的去。</h3><h3> 每到一個地方都受到老百姓的歡迎，記得有次來到一個深山老林的礦區，民兵自動夜間給我們站崗，以防階級敵人破壞。礦工們對我們說，我們是第二次看見當兵的，第一次是47年看見的是國民黨兵，第二次就是看見你們解放軍。可見那時交通多不便。拉練來到五<br></h3><h3>七干校。五七干校的干部為我們的戰士洗腳，挑血泡。開聯歡晚會。受到人民的愛戴。魚水之情無語言表。</h3><h3> 我們在修理所每天晚上都要站崗，但最讓我難忘的是拉練這次站崗，部隊一早行軍，下午一點多鐘到達目的地，團長的吉普車放在村邊，要求我們修理所派個崗看守，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那天天氣很冷溫度接近零下40度，一開始我還能正規站崗。后來凍的只有圍著車跑步，到吃晚飯時他們才發現我還在站崗，立即派人換崗。這時我已經站了三，四個小時的崗。望眼欲穿的盼著換崗的人終于到了，那時的兵絕對忠于職守。</h3><h3> 拉練20多天部隊走了上千里路，極大的鍛煉了部隊的吃苦精神。</h3><h3><br></h3> <h3>出國作戰</h3><h3><br></h3> <h3>歡送，出國作戰的部隊。</h3> <h3>入越部隊</h3> <h3>入老撾部隊用指揮鏡對空觀察</h3> <h3>官兵自己蓋房</h3> <h3>被俘美軍飛行員</h3> <h3>機落的美機</h3> <h3>100炮陣地</h3> <h3>戰友們安息吧，你們將永垂不朽</h3> <h3>在老撾犧牲的戰友。</h3> <h3>　　這是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過去只有高炮部隊才知道的歷史，現已解密。大部分人只知道抗美援朝，而不知還有援越抗美和援老抗美作戰。隨著歲月的流失這段塵封的歷史逐漸解密。被世人所知。高炮出國作戰是輪換的。每個部隊8個月就要輪換。我們師十六團，十八團都去過越南參戰。涌現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當時我國發揚國際主義精神，支援越南，老撾與美國飛機作戰。保護越南，老撾的重要地區與橋梁，保護我們的工程兵。我的很多同學，戰友都參加了越南和老撾作戰，后來我留在了后勤高級專科學校從事指揮儀教學任務，更多的接觸到全軍高炮部隊。那時出國部隊都是秘密出國，到越南的部隊都是穿越南人民軍的軍裝，沒有領章和帽徽。到老撾的部隊穿老撾人民軍的軍裝，也沒有領章和帽徽。在越南，老撾，美國出動的都是最先進的飛機，還有百舌鳥導彈，這種導彈是專門攻擊我們的炮瞄雷達。而我們卻只有高炮，沒有導彈。我們師十六團二連在一次戰斗中有個戰士犧牲前腹部被彈片打穿了，腸子流了出來，可是全然不顧，還在不停地搖著高炮，炮盤上滿是鮮血，腸子居然纏在了搖把上，真可謂英雄的戰士。</h3><h3> 在老撾作戰的同學告訴我他們有次打下一架小型機，由于這架飛機很先進因此美國派飛機到處撒傳單，說誰知道這飛機的下落給多少錢，誰找到殘骸給多少錢，但一直沒有回應，美國就又派了架飛機沿那架被打下的飛機航線走，飛到空15師防區，一頓猛烈的炮火，飛機受傷，飛行員腿被打斷，美國地勤告訴美機飛行員可以跳傘，那個飛行員沒有跳傘，而是歪歪扭扭的落到了泰國，一下飛機就被記者們包圍了，問什么情況，飛行員只說了一句話，共軍那個地區千萬不能去，火力太猛了，在越南的部隊創造了很多打法，比如遇到多批次敵機前來轟炸，連長要求所有的57炮用火炮瞄準具瞄準最近的敵機射擊，指揮儀瞄準遠處敵機，當敵機來臨時連長下令：炮打近的，指揮儀瞄遠的。近處的飛機被猛烈攻擊后，無暇轟炸。近處飛機飛走后連長立即下令所有的炮打到自動，接受指揮儀射擊諸元。攻擊后來的飛機。這樣解決對不同批次敵機的攻擊。即保護了自己，又打擊了敵人。炮瞄雷達根據雷達屏幕顯示，如果方位變化小可能是敵導彈攻擊，可關高壓，或天線轉動將導彈甩掉。使敵導彈命中率降到6%，有斗爭就會有犧牲，有次從老撾拉回一臺指揮儀，送到學校。我看了整個測距機報廢，測距機的光學器材全部震的粉碎。據說班長重傷，其余戰士全部犧牲。可見戰斗之慘烈。高炮部隊在老撾和越南與美國飛機英勇作戰極大的鍛煉了部隊，教訓了美帝國主義。在老撾高炮部隊不僅幫老撾打美國飛機。有次老撾左派被右派包圍了，雙方激戰3天3夜，左派受不了，派人到我們的高炮部隊求援，高炮部隊立即派部隊前往，一頓沖鋒槍響過后，右派狼狽逃串。結果想不到的是，我們的部隊給左派解了圍，他們卻說叫你們解圍也不能這么打，我們老撾人少。為什么雙方激戰3天3夜無一傷亡，原來他們雙方都是槍口抬高一寸。不對人打。</h3><h3> 79年我的學生出國參加中越反擊戰，回國后我們給他們短期訓練。他們說由于越南沒有出動飛機，因此我們的高炮部隊無飛機可打，無用武之地。只打打碉堡，封鎖橋梁。沒多少事做，也沒發揮出高炮的神威。73年我帶學員去空軍高炮十五師實習，那時他們剛從老撾回國不久，我的同學也在其中他給我講了在老撾的經歷。還送了美國駱駝煙，說那是他們打下的美國飛機的香煙從空落下，撒了方圓3公里的煙。一般高炮部隊出國8個月就要輪換，可他們在老撾卻是2年，原來林彪事件后，所有出國部隊不許回國，國內部隊也不許出國，他們在國外也不知國內情況。自他們回國后結束了援老抗美戰爭。</h3><h3> </h3> <h3>　　在空軍高炮部隊的時間雖然不長，只有一年多，但我卻忘不掉踏入軍營那火紅的年代，懷念那英雄輩出的年代。后來我到陸軍軍事院校工作，為全軍的高炮部隊服務。80年調到海軍，離開了高炮。八一節就要到了，寫此文紀念犧牲的戰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