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文史】第23輯——龍天廟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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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b>編者按：</b><br>        龍天廟是山西中部一帶特有的祀廟建筑，在靈石縣眾多廟宇中一直占有重要分量。本輯【靈石文史】聚焦龍天廟話題，推介一組相關作品，既有走訪游記，又有碑石記述，也有民間傳說。此外，為幫助大家深入了解龍天廟歷史淵源，特選取引入史學界學術論述作品一篇，旨在拓寬視野，供有興趣的朋友進一步探討。<br></p><p><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訪靈石旌介龍天廟</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昊然</h3> <h3><font color="#010101">        三月的靈石和風送暖，春意盎然。我和朋友小閆驅車來到位于太岳山腳下的古村落旌介，探訪久負盛名的古跡——龍天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在村干部老張引導下，我們走過深深的小巷，剛踏上一處緩坡，即刻被眼前雄偉壯觀的古建筑吸引住了。老張告訴我們，這就是聞名遐邇的龍天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旌介龍天廟位于古村中部，始建于明朝，清光緒23年、民國22年重修，占地2100平米。廟宇倚坡而建，坐北朝南，分前后兩院。后院正殿面闊三間，進深五椽，單檐硬山頂，六檁前出廊式，桶瓦蓋頂，彩繪斗拱，雕梁畫棟，槅扇門窗。據老張講，原來正殿中供奉著龍天大帝和龍天娘娘彩塑，兩旁是侍女像，栩栩如生。金碧輝煌的暖閣下，供桌、香爐等祭器一應俱全。東西配殿分別設有諸神牌位，兩側各有耳房一間，用來存放祭祀物品。正殿前建有閱臺，周圍是刻有精致圖案的青石望柱。兩院以木結構牌樓相隔，下砌九級青石臺階。走下臺階便進入前院，古樸的戲臺坐南朝北與正殿對峙，四根粗大的木柱支撐著飛檐斗拱的臺頂。兩側的拱形門洞上是鐘鼓二樓，晨鐘暮鼓，舊時均有人專司，聲傳全村，余音繚繞，良久方息。兩株蒼勁的古槐矗立院中，樹身高挺，樹冠覆宇，遮天蔽日。據村志記載，廟內很早以前還有一間房子安置著吊架、老虎凳等刑罰設施，若有冒犯村規者，便用刑于此。戲院東是村里人俗稱的下宿院，有瓦房十余間，為村中義倉，民國年間曾儲糧123石6斗9升，以應天災之急。戲班子化妝、居住、村社排練節目亦在此。</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關于龍天廟，自古有這么一個傳說。西晉惠帝永安元年，匈奴左賢王劉淵起兵造反，自稱漢王，建都于離石。此人追尊蜀漢后主劉禪為孝懷皇帝，以劉宣為相，網羅漢族士子舉旗起事，先后攻占上黨、西河、太原、河東、平陽等地。當時后趙主石勒正在劉淵麾下，派遣部將喬晞攻打介休（當時靈石屬介休管轄）。介休知縣賈渾自知敵眾我寡，仍抗節不屈，組織兵丁奮力阻擊，鄉民為之感動，紛紛冒死助陣。但身處風雨飄搖的晉王朝，賈知縣既無險可守，又無援相救，最終不幸殉難。其妻宗氏時年20歲，藏于旌介附近的張嵩村，被喬晞所俘，宗氏臨危不俱，仰天長嘯，罵其為賊，復被喬晞殺之。賈知縣夫妻遇難后，旌介、張嵩、西地、集廣等村的百姓悲痛不已，群情激憤，聲討勒軍。石勒深知賈知縣剛正忠烈，素被民眾擁戴，自感愧疚不已，于是順應民意，斬殺喬晞。劉淵得報后，為籠絡民心，親往張嵩安排賈渾夫婦葬禮。隨后封賈渾為龍天大帝，主管風調雨順，保護一方平安。同時尊宗氏為龍天娘娘，主管生育傳承、多子多福，并立廟像神，四時祭祀。過去每年的“六月六”古廟會，旌介村民都要在龍天廟舉行隆重的祭祀儀式，還要唱大戲三天，以追思親民愛民的賈渾夫婦。周邊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來燒香看戲，禱告祈福，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老張介紹，解放后龍天廟先后作過村公所辦公場所和學校，各種文藝演出和大會亦在此舉行。可惜由于種種原因，廟內各處殿堂遭受不同程度的損毀或人為改建，加之年久失修，風雨侵蝕，現在岌岌可危。老張懇切希望各級政府和社會賢達關注這一珍貴的歷史文化遺存，投資保護，早日修復，使之重放異彩。我們也急切期待這一天早日到來。</font></h3>         作者<b>昊然</b>，山西省靈石縣兩渡鎮人，長期從事新聞宣傳和政策研究工作，作品多次在中央及省市報刊發表，現為自由撰稿人。 <h3><font color="#010101">﹌﹌﹌﹌﹌﹌﹌﹌﹌﹌﹌﹌﹌﹌﹌﹌﹌﹌﹌</font></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靈石冷泉村的龍天土地廟</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鄭建華</h3> <h3><font color="#010101">        兩渡鎮冷泉村位于山西省靈石縣最北端，是古通道“雀鼠谷”北口所在地。該村“路當沖要，俗頗華豐”，歷史上曾一度“居民千家，富豪不乏，廟宇之立最為繁多”，可惜多數今已無存，龍天土地廟、龍天廟就屬此種情況。</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龍天土地廟俗稱北廟，位于冷泉寨東山之麓的棗灣廟圪塔間，此地又稱北溝。龍天廟供奉的是龍天神。“龍天”本是梵語，謂八部之中龍眾與天眾。所謂“龍天，乃后稷之神，教民稼穡之祖也”，故肯定屬民間神，或者說是地方神，而且只在山西享受香火，別地絕無。關于其淵源，說法有二：一種說法是龍天神是那位牽系著“文景之治”和漢民族起源的漢文帝劉恒。漢初在山西設立代國，封劉恒為代王，都晉陽。十七年后，代王劉恒被擁立為漢文帝，史稱“龍潛晉陽”。漢文帝去世后，老百姓為緬懷其歷史功績，特立廟祀之。另一種說法是龍天神是西晉惠帝時的介休縣令賈渾。按《晉書》：“太安中，劉元海……而昭節也。然有所禱，響歲賴以豐，民賴以寧，于是神而靈之，隆其龍天。汾州府所屬，每祀之。蓋祈禱雨澤，重汾生民所托口者。”故介休、靈石、孝義、汾陽等地多建龍天廟以祀賈渾縣令，以求忠臣庇佑之。每年農歷七月初七為龍天廟歲祭之日，是時講究焚香燃炮、上供演戲，企盼的是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天下太平。</font></h3>         龍天土地廟創建于元皇慶二年（1313），重修于明洪武十七年（1384），弘治間重修樂樓、鐘鼓樓并創砌石堎，始筑甕門。嘉靖八年（1529）重修正殿，“雖非金碧輝煌，而樸素渾堅。亦可以妥安神位，廟貌森嚴。入者致敬，可以見繼述悠久而廟宇不可廢墜也。”糾首領袖郝文清和同事尚雄、張公徽三人，立有《重修冷泉北廟之記》，由本鎮廩膳生員溫璟撰文，門生崔永旺書并篆。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重修南門樓，糾首領袖李為榟、代父監督張繼良，同事李為白、馮君命、馮君錫、郝佩、郝建元、崔龍沼、李應麒、王建貴、張子翼和張效良，碑立于乾隆五十年（1785），由張廷擢書。該廟坐東朝西，屬一進院落，中軸線上依次建有山門、戲臺、正殿，東西兩側有鐘鼓樓、配殿、耳房。今已不存。<br>        除龍天土地廟外，根據記載，冷泉村舊時還建有龍天廟一座。該廟位于冷泉關內東北向的八廟圪塔，坐東北向西南，創建年代不詳。原址有正殿三間，殿前為自然石頭月臺。山門在殿前甬道外，坐東向西。該廟已不存。<br>        一個村里同時擁有兩座龍天廟，有的還與其他神祗結合起來，這在晉中是不多見的。究竟為何如此，兩廟所祀龍天神是否同一人？由于廟宇被毀，遺址蕩然無存，相關記載少之又少，這些問題都無法考究，只能留待后人去研究解決了。         作者<b>鄭建華</b>，晉中市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介子文化研究會理事，王家大院民居研究室主任兼《王家大院報》編輯室主任，《王家大院志》副主編，助理研究員。有散文、專論等作品發表于各級報刊，論文入選《中國優秀旅游文集》《國家文化產業示范基地總集》《山西省文化產業示范基地發展案例精析》等。撰寫了王家大院申報“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首批“全國文化產業示范基地”以及靜升文廟申報“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等材料，參編王家大院系列叢書、《靜升古韻》《靈石民俗風情》等，執編《冷泉煙雨》，著有《王家大院話縱橫》。 <h3><font color="#010101">﹌﹌﹌﹌﹌﹌﹌﹌﹌﹌﹌﹌﹌﹌﹌﹌﹌﹌﹌</font></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龍天神賈渾護百姓</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王儒杰</h3>         《介休市志》第二十三編人物部分記載著：晉太安元年（302）介體縣令賈渾，山東省魏昌縣人。到永安元年（304）時，匈奴人劉淵起兵離石反晉，派其將領喬晞攻陷介休，賈渾被俘。勸其降，賈渾抗節不屈，說：“我為晉守，不能為了保全自己，茍且偷生，來侍候你們這些亂賊，否則我有何面目見人？”喬晞怒，欲殺賈渾。喬將尹崧說：“先別殺了，放了慢慢勸他投降。”喬晞不聽，遂把賈渾殺死。賈渾之妻宗氏，20余歲，有姿色，喬晞欲納為妾。宗氏罵道：“你這個屠販奴，豈有害人之夫又加無禮之事？與心何安！何不把我也殺了？”說完仰天大哭。喬晞又把宗氏殺死。后劉淵為賈渾夫婦節烈所感，收其尸，而禮葬。<br>        這段記載是歷史的真實。賈渾為官一任，做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的事情，在當地有很高的聲望。賈渾的英雄事跡不僅感動了劉淵，更感動了當地和周邊縣的人們。為了永久紀念賈渾夫婦這種大無畏的精神，在劉淵的提議、臣民的推薦下，擁戴賈渾夫婦為當地民眾的保護神，世世代代供奉起來，企盼保護老百姓一生平安。<br>　　既然是神，總要有個職責吧，且要和他們擔負的工作相符，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天帝征得他們夫婦的認可之后，就把賈渾尊為龍天神，宗氏尊為送子娘娘。從此，在介體和周邊的靈石、孝義、汾陽等縣里稍大一些的古村落都有龍天廟。這個級別雖達不到省部級，但絕對高于縣團級，至少相當于地師級。據我所知，出了晉中南部這幾個縣就見不到供奉賈渾的龍天廟了。也有叫龍天廟的，但供奉的神仙不是賈渾了，是漢文帝劉恒，也稱龍天神。由此可見，賈渾是位真正的“地方神”。<br>　　這種做法絕不是當地人獨創的。在中國歷史上，把人尊為神的事例古今有之，到處可見，最典型的關公、岳飛廟遍布于全國各地。山西境內村村都有五道（盜）廟，即是把農奴起義領袖柳下跖尊為窮人的神，靈石縣境內的介神廟、高壁鎮的韓信廟，也都把具體的人尊為神。現在一些地方上了年紀的老百姓，甚至還把毛主席尊為神仙供奉起來。據說是有求必應，特別靈驗，并把個人的親身經歷說得有血有肉，頭頭是道，讓人不得不信。<br>　　而緊挨介休縣的冷泉村，雖屬靈石管轄，但他們的民情風俗、生活習性、地方語言等幾乎同介休一樣。在歷史的記載中，曾有“小靈石”之稱的冷泉村曾由介休管轄過，所以冷泉村有龍天廟并不奇怪了。有趣的是冷泉村的龍天廟和送子娘娘合二為一，還加了“土地”二字，全稱為“龍天土地廟”，這就有點別具一格了。<br>        經過考證，它的理由是：龍天神賈渾、送子娘娘宗氏本來是夫妻關系，且又是因為反外族入侵而犧牲的忠義人物，放到一塊供奉更有人情味。“土地神”的職守是冷泉人給賈渾龍天神另外加上的，其他村落沒有這個叫法，龍天廟就是龍天廟，只有冷泉村是龍天土地廟。而賦予他倆的職責分別是：賈渾負責本地的社會安寧，保大眾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豐衣足食；宗氏負責傳宗接代、人丁興旺。目標一致，都是為一方百姓服務。兩口子住到一個廟里也好互相有個照應，也省得人們求助時跑來跑去不方便。既省地方，又省錢，何樂而不為呢！         卻說賈渾、宗氏自從榮任地方神之后，決心放下官架子和群眾打成一片，盡量幫助人們辦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二神相商授意民眾，遂指點人們把龍天土地廟建在冷泉村的東山頂上。這樣站得高，看得遠，是保護民眾必備的條件。<br>　　冷泉村位于雀鼠谷的北口，店鋪林立，商賈云集，村富民強，故而斷不了遭到兵匪搶劫財物，傷損人命。居民行無安全，惹得鄉里眾百姓日夜憂患，冷泉村民乞求龍天神靈保佑他們的人身安全。龍天神點化民眾首先要具備自保意識，就要有防御功能。在神靈點化下，眾人決心建堡立寨，聚工修筑。在鄉人堅持不怠、朝夕勞動、盡心竭力下，幾經寒暑，始完落成。時隔不久，又內掘雙井，不日而見甘泉。但見墻恒狀厚，樓閣巍然，足可避敵而堅守。<br>        后來一有風吹草動，龍天神就給村民通風報信，冷泉居民及鄰村百姓就趕緊進入冷泉寨堅壁固守，沉著應戰。由此，躲過了一次次戰亂災禍。后來冷泉居民不斷完善生活設施，加固防御功能，遂成今日冷泉寨。<br>　　在龍天神和送子娘娘的庇護下，冷泉寨的寨門一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寨內一條主街直通后山，主街兩側有臨街商鋪、錢莊、學堂、牌坊、戲臺、祠堂等，次第后延，間有窄巷向兩邊擴展，各巷道口有巷牌標記。巷道內各戶院門、院落依次排列，房屋窯洞擠擠挨挨，錯落有致；院里走廊、花圃、菜畦、石桌、竹林、垂柳等，清爽宜人；寨中水井，清甘可口，涌流旺盛，全寨人畜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各種功能設施應有盡有，即使寨外戰火彌漫，封寨數月，寨內居民仍可據險相守，陶然自濟。大家和諧相處，鑄成了冷泉寨數百年的銅墻鐵壁。<br>　　心誠則靈，神與人相處互補。曾經的冷泉關，有古關隘、古驛站，商業繁榮，人才濟濟。冷泉村、冷泉關、冷泉寨，幾百、上千年延續到今，皆因龍天土地神的庇佑。         作者<b>王儒杰</b>，曾任職于山西日報社編輯部、靈石縣人民檢察院，退休后被聘為王家大院民居顧問。參編《靜升史海鉤沉》《靜升古韻》《王家大院?靜升文廟?資壽寺碑文匯編》《王家大院歷史人物紀略》和靜升村東《王氏族譜》、梁家墕鄉西溝村《王氏族譜》，主編王家大院之《王氏族譜》。 <h3><font color="#010101">﹌﹌﹌﹌﹌﹌﹌﹌﹌﹌﹌﹌﹌﹌﹌﹌﹌﹌﹌</font></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山西地區龍天廟考論</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李薈王金平</h3> <h3><font color="#010101">        中國境內廟宇眾多，諸神共奉，在特定的地域文化下形成了各自獨特的祭祀圈和信仰圈。其中，祠廟建筑內容豐富，數量龐大，是民間祭祀和信仰活動的主要場所。龍天廟是祠廟建筑的代表之一，主要分布在山西境內。龍天廟究竟為何廟，所祀何者？有人直接將其當作“龍王廟”；也有人將“龍天”一詞作“真龍天子”解，認為該廟是祭祀漢文帝劉恒或后漢皇帝劉知遠的；還有人認為該廟供奉的是佛教的龍天護法，即天龍八部。本文旨在對龍天廟史料、碑刻及縣志等文獻加以分析和論證，并找出該廟的祭祀對象。</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龍天廟概況</b></h3>         龍天廟集中分布在山西中部地區，即晉中和晉西地區。明清時為太原、汾州兩府。以及平定、霍、沁直隸州所轄地，即今太原、呂梁、晉中、陽泉四市以及長治沁源所轄地。<br>　　根據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資料可知，山西境內現存龍天廟共計133處，其中孝義市30處，汾陽市18處，介休市、靈石縣各11處，其他地區均不超過10處。其中，孝義市所存龍天廟數量最豐。<br>        現存龍天廟年代最早的是孝義市的南姚龍天廟，為金代建筑；元代龍天廟建筑共計5座，分別是孝義市的舊尉屯龍天廟、東董屯龍天廟和汾陽市的柏草坡龍天土地廟、石家莊龍天廟、東石龍天廟；其余均為明清建筑，共計127座。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汾陽府龍天廟</b></h3> <p>        關于龍天廟，乾隆《介休縣志·壇廟》載：“龍天廟，祀晉邑賈公渾，在當樂村墓前。各村亦多建廟，謂其能致雨澤。竟不知其忠節，惟北里村碑文詳述其事。”在同書“藝文”下收錄有乾隆十六年（1751年）該廟碑文：</p><p>                 新北里村龍天廟記 <br>                         王彥柱<br></p><p>        侯，名渾，魏昌賈氏。來令我邑。與眾聚，勿施民歌，孔邇良有司也。時晉永興元年，劉元海遣將喬晞寇西河，攻破介休。侯與夫人宗氏俱不屈，死。邑人既懷其德，復憫其中，立廟祀之。歲時，烝嘗弗替，而水早疾疫禱之，必應，祈雨猶靈。祭法，以死勤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二者侯具有焉。宜乎俎豆千秋，遍邑中皆尸祝也。顧廟號龍天，祀典未之載，古碑亦剝落不可考，不知始于何代。間當思之，龍能興云致雨，澤及萬物，侯之歲被陰膏，其靈昭昭而民無不戴之，如天義或取諸此乎！我里之廟創于元至正間，數百年來屢經整葺，今復將圮焉，爰告于眾日。侯令我邑時，愛民若子，既而死衛社稷，無非心衛我民。至千百載后，調雨旸介，黍稷靈爽，在天愛民如一日，則千百載后猶我父母也。既為我之父母，而忍其露寢乎？眾欣然相與維新之工，既竣，勒碑以記其事。時乾隆辛未十月三日也。<br>        由新北里龍天廟碑文可知，該廟為祭祀西晉八王之亂中守節而死的介休令賈渾。同時，乾隆《介休縣志·冢墓》篇有“賈侯墓在常樂村，離城三里，賈侯渾夫婦死節，邑人收葬于此”的記載，《藝文》里有《晉邑令賈公墓碑記》的碑文，對照龍天廟碑文可知，賈渾墓與廟相對而建。《禮記·祭法》載：“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肆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賈渾守節而死，符合祭法“以死勤事”，死后立廟，“水旱疾疫禱之必應，祈雨猶靈”，符合祭法“能御大災”，祭法五種符合有二，當是祭之。另《晉書·列傳》的《忠義》篇有對賈渾的記敘：<br></p><p>        賈渾，不知何郡人也。太安中，為介休令。及劉元海作亂，遣其將喬晞攻陷之。渾抗節不降，曰：“吾為晉守，不能全之，豈茍求生以事賊虜，何面目以視息世間哉！”晞怒，執將殺之，晞將尹崧曰：“將軍舍之，以勸事君。”晞不聽，遂害之。<br></p><p>        由是可佐，介休一地龍天廟當為祭祀賈渾夫婦的。<br></p><p>        嘉慶《介休縣志·壇廟》中也對龍天廟做了介紹：“賈侯廟，俗呼龍天廟。祀晉邑令賈公渾，在常樂村墓前。縣境及孝義、永寧、寧鄉各境亦多立廟，謂其能致雨澤……”可見孝義、永寧（離石）、寧鄉（中陽）所祀龍天廟也應當是祭祀賈渾的。《晉汾古建筑調查紀略》一文對汾陽縣峪道河旁的龍天廟做了詳細的記述，其中正殿廊下的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重增修龍天廟碑記》也有載：“龍天者，介休令賈侯也。公諱渾，晉惠帝永興元年，劉元海……攻陷介休公……死而守節，不愧青天。后人……故建廟崇祀，……像神立祠，蓋自此始矣。”介休、孝義、永寧、寧鄉明清時屬汾州府，除該四地，汾州府還轄汾陽、平遙、臨縣及石樓，這些地區與上述四地相互穿插。《汾陽縣宣柴堡村志》所載《重修龍天廟觀音堂記》中有述“余村西北隅有龍天廟一所，其神靈地吉，前人之說備矣。自修建以來雖屢經補葺……大清光緒十七年”，并未說明龍天廟由來，卻說前輩人關于這方面的記載敘述已經很多，遍查縣志，卻并未有對汾陽縣龍天廟的記載。康熙《永寧州志·寺廟》也沒有對龍天廟由來有所記述，平遙、臨縣等地也未尋到。<br>        人們對神靈的崇奉具有地域性特征，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不同地域的祭祀圈和信仰圈。一般來說，同一地域的祭祀對象是相同的。可以推斷，汾州府境域內汾陽、平遙、臨縣等地的龍天廟也應當是祭祀賈渾夫婦的。<br>        值得注意的是，在歷史上，賈渾廟先后兩次列入國家明確承認的民間祭祀，一次在宋代，一次在明代。<br></p><p>        《宋史》“諸祠廟”載：“熙寧、元祐、崇寧、宣和之時……州縣岳瀆、城隍、仙佛、山神、龍神、水泉江河之神及諸小祠，皆由禱祈感應，而封賜之多，不能盡錄云。”賈渾本為介休縣令，其“功及生民”“能興云雨”，應是在“熙寧、元祐、崇寧、宣和之時”增入祀典。《晉書》中將賈渾列入“忠義”，而宋時加封爵為“賈侯”。<br>        《大明會典·有司祀典上》有載：“舊典、雜列各處山川土神、古今圣賢、忠臣烈土、能御大災、能捍大患、以勞定國、以死勤事，或奉特敕建廟賜額，或沿前代。降敕護持者、皆著祀典、秩在有司、不可勝列。”而賈渾為“忠臣烈土”，其“有功于國家”“惠愛在民”，在此時又一次列入國家正祀之中。調查中，筆者發現龍天廟多為明代以來所建（計127處），應為統治者提倡故。<br></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太原府及平定、霍、沁直隸州龍天廟</b></h3> <p>        乾隆《太原府志》及道光《太原縣志》的“祀典”篇載：“龍天廟在南關，七月七日祭。”《太原縣龍天廟祭龍民俗考略》一文說，南關龍天廟（晉源區南街村）是祭祀漢文帝劉恒的，而《龍天與圣母：晉水流域民間信仰的在場與城鄉關系》一文又說南關龍天廟是祭祀北漢劉知遠（筆者在此糾正，應為后漢劉知遠）。那么，南關龍天廟所祀究竟何人？<br>　　據道光《太原縣志·帝王》載：“漢文帝，諱恒。高祖中子，太后薄氏出。初立為代王，都晉陽。高祖崩，諸呂為亂。大臣共誅之，乃相與謀立代王。奉天子璽迎之，在位二十年。當幸太原，賞賜故舊群臣。賜里民牛酒，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留飲十余日，晉人立廟祀之。”該文記載漢文帝巡幸太原，賞賜舊臣，宴請太原百姓，百姓感念文帝恩德，所以建廟來奉祀。由此,漢文帝廟是肯定存在的。《大明一統志》中記載“漢文帝廟在陽曲縣東北。文帝當幸太原，故立廟于此”。乾隆《太原府志》也有載“漢文帝廟在府城東北”。明清時期的太原府城便在陽曲縣城，所以說府城陽曲東北的漢文帝廟是真正祭祀漢文帝劉恒的。而乾隆《太原府志》《祀典》篇同時記載“龍天廟在南關”和“漢文帝廟在陽曲縣東北”，可以肯定南關龍天廟并非祭祀漢文帝，祭祀漢文帝的廟在陽曲縣，南關龍天廟主人另有其人。但在臨縣張家溝2010年的一處重修碣（《重修龍天廟碑記》）中又有這樣的記述：“……龍天廟，唯三晉獨有。相傳，公元前一九六年，漢高祖封劉恒為代王，統轄晉陽，恒攜生母在晉十七年，以德化民，仁孝聞于天下。登基后，勿忘故地，在位二十三年，曾四次重游，情深義重，足見一斑。百姓沐浴，知恩，謝恩，油然敬仰。公元前四十年，朝廷罷祖宗廟在郡國者，官府奉旨毀廟，民間卻很難忘劉恒賢良。于是，唯在三晉出現了‘龍天廟’，以祀之……”文中“朝廷罷祖宗廟在郡國者”之郡國廟是西漢特有的產物，從漢高帝十年令諸侯王“皆立太上皇廟于國都”開始，惠帝又“令諸侯王立高廟”，此后陸續增加，到元帝時，形成龐大的“廟群”，這是漢初通過制度神圣化出身寒微的統治家族之計劃的一環。漢帝國從文、景以后，劉家的神圣地位已經被充分承認，立郡國廟神圣化皇家權威的用意已經喪失。由于讓同姓諸侯分享宗法上的特權，朝廷面臨神圣權力被分享的窘境，亦即諸侯國由于立有先帝的宗廟，等于有了“禮制”給予的入承大統的正當性，所以朝廷要罷郡國廟。郡國廟是皇帝宗廟，非劉氏皇族之人不得祭，而供奉漢文帝的廟是晉陽人自發而立的，并非郡國廟，因此說“朝廷罷祖宗廟在郡國者，官府奉旨毀廟，民間卻很難忘劉恒賢良。于是，唯在三晉出現了‘龍天廟’以祀之”的說法不可信。在太原南關祭龍民俗活動跪拜上供時嘴里說的“代王，代王，我來也”或是“代王到！代王到！啊哈彌而拉茂”的這類話也并不足信，因為民間所說的“代王”多是“大王”的音意，憑此類民間語句并不能說明是漢文帝劉恒。況劉恒巡幸太原時已稱帝，民間不可能還稱其為“代王”，反而“代王”一詞容易讓有心人誤認為是未稱帝時的劉恒。<br>        南關龍天廟又說是祭祀后漢皇帝劉知遠的，這一說法在當地百姓中間口耳相傳。《舊五代史·漢書·高祖紀》載：“高祖睿文圣武昭肅孝皇帝，姓劉氏，諱暠，本名知遠，及即位改今諱。其先本沙陀部人也……史臣曰：在昔皇天降禍，諸夏無君。漢高祖肇起并、汾，遄臨汴、洛，乘虛而取神器，因亂而有帝圖，雖曰人謀，諒由天啟。然帝昔蒞戎籓，素虧物望，洎登宸極，未厭人心，徒矜拯溺之功，莫契來蘇之望。良以急于止殺，不暇崇仁。燕薊降師，既連營而受戮；鄴臺叛帥，因閉壘以偷生。蓋撫御以乖方，俾征伐之不息。及回鑾輅，尋墮烏號，故雖有應運之名，而未睹為君之德也。”可見后漢高祖劉知遠并未有恩于民，反而戰禍連年，民生凋敝。他并不符合前述祭法所列的入祀條件，其德行也非需人民祭祀信仰。因此，南關龍天廟是祭祀后漢皇帝劉知遠一說也待考。《龍天與圣母：晉水流域民間信仰的在場與城鄉關系》一文將后漢皇帝劉知遠寫作“北漢皇帝劉知遠”，且在文中說“劉知遠曾經篡位為王的歷史……”“北漢是晉陽古城輝煌時期的最后一個割據政權，龍天廟的最初產生也許是地方官扶持的，甚至極有可能有著皇家背景……”筆者認為該文作者將劉暠（劉知遠）誤作劉崇。因為在《舊五代史》中，劉知遠所建的后漢王朝是作為正統政權來寫的，而將劉崇所建的北漢政權列在“僭偽”篇。若說龍天廟的祭祀對象是劉崇，則更是不對；若說是劉知遠，則也存疑。<br>        太原府其他地區及直隸州龍天廟所祀對象也無考，僅在縣志中對其所在地點有零星記載。<br>        龍天廟分布范圍廣泛，區域內又呈集中分布，且廟宇規模較大，其建造應不僅僅是靠民間鄉紳籌資，其中也應當有官方力量的介入。在各地史籍中，唯西晉介休縣令賈渾列入官方記錄，在《晉書》《山西通志》《介休縣志》以及碑文、墓志銘等均可尋到，脈絡清晰。早期龍天廟建筑也多分布在介、孝、汾等地，山西中部的龍天廟應當都是祭祀賈渾的，其信仰應是從一地向多地擴散的結果，即龍天信仰在空間方面實現其自身的擴張。在擴張的過程中，伴隨著迎神祭賽活動的盛行，如清人劉大鵬所著《晉祠志》中便描述了“圣母出行”途中經過龍天廟時，鄉人祭祀龍天的場景。</p><p>        龍天廟中有爭議的是上述的太原南關龍天廟，一說是漢文帝劉恒，一說是后漢高祖劉知遠。上文已證實并非漢文帝廟，而劉知遠也實非圣君，稱帝時戰火不斷，在位不足一年，并未于民恩澤，像這樣大范圍的祭祀是不可能的，因此說也不應當是祭祀劉知遠的廟宇。最有可能的還應是賈渾，宋代和明代兩次列入正祀之后，經由官方勢力的介入，使得龍天廟信仰廣泛傳播，其廟宇也遍布山西中部地區。在這一過程中，對賈渾個人的推崇漸無，取而代之的是對其副功能（祈雨、消災解難）的崇敬。以至于僅介休、汾陽等地個別廟宇碑文有對龍天廟由來的記述，其他地區均不見記載。龍天廟最初是祭祀個人的，屬先賢祠廟。因其“水旱疾疫禱之必應”“祈雨猶靈”，漸被人們當作神靈來信奉，并與民間俗神融合，逐漸演化為神祠或神廟。這些神有土地、龍王、觀音（或娘娘）、圣母（或娘娘）等，大多數龍天廟內部供奉數個神靈，主殿是龍天廟，前殿或配殿供奉土地、龍王、觀音、圣母等。有些龍天廟是直接和神靈一塊命名的，如龍天土地廟、龍天圣母廟、觀音龍天廟等。<br></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結語</b></h3>         龍天廟是地域性的民間祠廟，集中分布在山西中部地區，以介（介休）、孝（孝義）、汾（汾陽）為多，今存建筑多為明清所建。介休應是龍天廟的起源地，最初為祭祀西晉介休縣令賈渾及其夫人的，通過經年累月的民間傳播，加之統治者的提倡，使龍天廟迅速擴散，其廟宇也占據了幾乎整個山西中部地區。<br>　　在龍天廟擴張的過程中，因其能“致雨澤”、消“水旱疾疫”，人們便逐漸淡忘了其原來建廟的初衷，久而久之，龍天廟漸漸披上了神的面紗，民間俗神進駐廟宇，被人們當作神靈廟宇來祭祀。該廟宇能興云致雨、消災解難，人們將龍天廟當作龍王廟也就不難理解了。將“龍天”作“真龍天子”解的，文中也已闡明，并非供奉漢文帝或是劉知遠。認為是“佛教的龍天護法”的，并沒有任何依據，所有龍天廟建筑內并未供奉任何佛教神像（觀音菩薩雖為佛教人物，但已被世俗化，其神靈角色更類于民間俗神）。 <br>        龍天廟是先賢祠廟轉化為地方神廟的代表，是中國古代社會民俗信仰變化的縮影，對于區域性廟宇的研究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br> <h3><font color="#010101">        ▲作者李薈、王金平分別為太原理工大學建筑與土木工程學院碩士研究生、教授，文章原載2016年05期《尋根》。</font></h3><div><font color="#010101"><br></font></div><div><font color="#010101"><br></font></div>         <b>【靈石文史】系“靈石縣文史研究會”美篇賬號指定自媒體微網推介平臺，旨在稡擷經典，積厚流光，弘揚靈石優秀歷史文化，歡迎賜稿、轉載、合作。本輯制作過程中，得到了昊然、鄭建華、王儒杰先生等人的大力支持，在此謹表謝意。</b>         本輯責編：遆國寧張瑞平<div><h3><font color="#167efb">***************************************</font></h3>        郵箱：lsws2019@163.co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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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石文史】第23輯——龍天廟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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