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童年,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的童年,是忍饑挨餓還是衣食無憂的童年,我們對童年的回憶總是充滿快樂的。<span style="line-height: 1.8;">因為童年</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總是那么的天真無邪,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套路。我從出生到成年都是在上浮橋老街上度過的。對于老街上的人和事總是充滿感情,這種回憶是終生難忘的。</span></h3> <h3>上浮橋老街分上街頭,下街頭。記憶中的老街街道不寬,最多三,四米。中間用青石板鋪就,邊上鋪上鵝卵石,街道兩邊都是磚木結構的老房子,灰墻黛瓦,飛檐翹角,都用馬頭墻相連。下街頭到底有一亭子,亭中有青石板凳,供南來北往的客人休息。相傳此亭叫宏濟亭,建于明朝永樂年間。出了涼亭便是宏濟碼頭,最早的浮橋便建于此,由明代金華人袁大珍出資興建,浮橋用二十四條船一字橫排用鐵鏈連接,上鋪木板,浮橋一頭連著宏濟碼頭,一頭連著城東出口梅花門。人走在橋上搖搖晃晃的,是金華城東一帶居民的出入城的通道,也是金華往麗水溫州方向的必經之路。所以,浮橋老街古時非常繁華,商鋪林立,米店,布店,油店,百貨鋪子,應有盡有,商賈來往,絡繹不絕。上世紀四十年代,在浮橋上游建了座公路橋后,老街才逐漸退出商業舞臺。這從家家戶戶的大門門板就可看出當年的商業跡象,我家的大門就是用門板上的,兩邊門板用釘子釘死,只留中間的兩扇開關,就是因為不開店了,才釘死門板的。在宏濟碼頭的東側,據村里老人回憶,當年矗立著抗戰勝利紀念碑,碑高十余米,基座有十幾平米,上刻有時任國民政府浙江省主席黃紹竑的題字,可惜紀念碑毀于文革中。據我家大哥回憶,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他大女兒出生滿月時,他抱著女兒還在碑下拍過照,只可惜照片現在找不到了。</h3> <h3>我家住在老街的中間位置,隔壁就是一代報人邵飄萍故居,是一所占地五,六百平方的大宅子。宅子當年由房管局管理,里面被安排住進十幾戶人家,都是居民戶口的人家。因為住戶多,所以前后大門一般都是不關的。我們小時侯上下學都從這宅子穿梭而過。后來聽說宅子還給了邵氏后人,邵氏后人又把房子買給了永康一老板,據說,永康老板最終把房子捐給了文物局,現在修葺一新,成了邵飄萍紀念館。里面擺滿了藏品,還有專人看管。</h3><h3> 在邵飄萍故居對面,開著一家茶館,那時候我還很小,大概才六,七歲。記憶中,茶館店的老板娘是個矮胖的中年婦女,大家都叫她“臺州婆”,應該是老家是臺州的吧。茶館店每天都顧客盈門,在那信息閉塞的年代,茶館可以說是村里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大到國際國內大事,小到村里誰家老人走了,誰家嫁女了都在這兒發布。有時侯村里的重大事情也在這兒討論。我的父親便是茶館店的??停刻烨宄恳黄鸫簿屯桊^店跑。父親是個要面子的人,我們在家問他要零花錢是比較困難的,可是只要他坐在茶館店里我們問他討要,他一定會遞個五分,一毛的給我們,因為眾目睽睽下他下不了面子的。在“臺州婆”的茶館店里,也是我父親認識我母親的地方。我母親是個苦命的人,從小死了親娘,她父親后來續了弦,生了二女一男,后媽就對她百般虐待,不但不讓讀書,還小小年紀就趕出家門到處打工。母親在“臺州婆”茶館打工時只有十八歲,父親因家貧,三十多歲了還光棍一條,后經好事者撮合兩人就住一塊了,那時侯非常貧窮,用四只“短瓶”當床腳,上面鋪上木板就是一張床了,就這樣,生下了我們這么一幫兄弟姐妹。臺州婆不光賣茶,有時也會煮上一些蕃薯,玉米,毛芋等等,當食物煮熟的時候,香氣會彌漫著整條老街,這時,臺州婆會扯開她的大嗓門吆喝:“燙人花芋香香哦。”“燙人毛芋香香哦?!比堑梦覀円粠托『⒆又绷骺谒?,紛紛拿出零花錢去買上一塊解饞。后來,不知什么時侯,臺州婆被家人帶回老家養老了,茶店也就不開了。</h3><h3> 我家對面有位大爺姓許,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愛開玩笑,大伙都叫他“老頑童”。大爺老家安徽徽州,說話帶著家鄉口音,不太好懂。別看大爺整天嘻嘻哈哈,卻有著辛酸的過往,大爺從小家里窮,吃不上飯,八歲就隨徽商出門闖蕩,在商號里打雜當學徒,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學寫字,練習打算盤,帳房先生報一個數據,就要快速算出,有時撥錯一個珠子,先生就往頭上一“鑿栗”打下來。大爺經常脫下帽子給我們看頭上的疤痕,說小時候苦哇!解放后,大爺在老街上入了戶,娶了妻。因為算盤打得好,帳算得清,還被選為生產隊的會計呢。但是有一件事他至死耿耿于懷,就是一輩子也沒再回過老家,因為當年兵荒馬亂的,又加上出來時年齡還小,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徽州哪的。大爺說自己多少次夢里回徽州也不知道了。我想“老頑童”嘻哈的外表之下包裹著一顆辛酸的心。</h3><h3> “老頑童”隔壁住著一位姓秦的大爺,秦大爺長得五大三粗,身體非常的結實??臻e的時候會在門口舞槍弄棒,練上幾路拳腳。據說,年輕的時候上北山做過土匪。解放后,被政府關到學習班里進行學習改造,放回來后就在老街上入戶。據他自己說,那時候家里窮,連飯都吃不上,兵荒馬亂的,實在沒辦法才跟人上山的,雖說做土匪,可從沒干過特別傷天害理的事。但是,他的老婆卻是他用尖刀駕在人家姑娘脖子上搶來的。這事是他老婆跟他吵駕時親口說出來的。他老婆其實是非常恨他的,解放后,他老婆再也不愿意跟他同居了,一間低矮的平房中間用磚頭砌隔開,他老婆自己帶著兒女住半間,老死不跟他相往來。秦大爺經常一個人喝酒喝得醉醺醺,東倒西歪的,倒在路上被人扶回家。大爺晚年的生活是孤獨寂寞的,也許只能靠酒精來麻醉自己吧。</h3><h3> 我家正對面是劉大娘家,大娘是位寡婦,幾個女兒都已出嫁,只剩下她和她那個身材矮小的兒子相依為命。說來也奇怪,大娘和幾個女兒都人高馬大的,只有這個兒子這么瘦小。大娘是個狠角色,記憶中她經常跟人吵駕,也許脾氣不太好吧,一言不合就開吵,只見她擺開駕勢,連蹦帶跳的,嘴里罵個不停,對手大都敗下陣去。有村里的老人說,大娘年輕的時候是嘗過“東洋參”的。那時我年紀還小,不懂什么意思。后來才漸漸明白,原來是大娘年輕的時候被日本鬼子糟蹋過,雖說此事無從考究,但是從她那身材矮小的兒子身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這么看來的話,其實劉大娘也是一個苦命的人。</h3><h3> 我家屋后有座小橋,過了橋便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橋下河水清徹見底,終年流水潺潺,源頭是上游的荷塘,河水兩岸楊柳依依。夏天,柳樹上爬滿了“操?!焙汀爸恕?,陣陣的蟬鳴聲對我們來說是擋不住的誘惑,約上小伙伴,噌噌地爬到樹上抓“知了”捉“操?!?。有時一不小心會被“毛辣蟲”蟄得全身痛癢難熬,但也阻擋不了我們頑皮的天性。我們還經常到小河里抓魚,抓螃蟹,最有趣的就是抓螃蟹,拿一把小鋤頭,先找到螃蟹洞,找螃蟹洞是要有經驗的,洞型是橢圓形的一定是螃蟹洞了,如果是圓形的,可千萬別動,肯定是蛇洞。找到螃蟹洞后,先用泥土把洞口圍住,筑成一個壩體,再用勺子把壩內的水舀光,然后用小鋤頭往洞內挖,不一會,一只只螃蟹自己就爬出來了,用手撿到桶里就行了。那時候一天能抓一水桶呢。童年的記憶總是快樂的,這兒也留下了我太多的童年樂趣??上ВS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小河被污染了,田野也被一幢幢高樓大廈所代替,再也聽不見蟬鳴蛙叫聲了,小河里再也沒魚蟹可抓了。</h3><h3><br></h3><h3> </h3><h3> </h3><h3> </h3><h3><br></h3> <h3>老街往上走,上街頭有個九十度的拐彎,拐角處就是金東區公路段。這個位置就是解放前金華最早的汽車站的位置,建于上世紀三十年代。1942年金華淪陷,日本鬼子在上浮橋有過駐軍,就在汽車站這塊空地上,鬼子制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事件,這件事是我母親親口對我說的,也是她親身經歷的。上浮橋村上一戶人家的女兒跟浦江的一個小伙子有婚約。這一年,浦江的小伙子同父親兩人挑著聘禮上門提親來了,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戶人家悔約了,死活不肯嫁,那浦江父子當然不答應了。于是,這戶人家的母親就跑到鬼子軍營中報告說:在上浮橋發現有兩個中國兵。鬼子部隊馬上包圍了整個上浮橋村。把全村人都趕到汽車站的空地上。四周都架著機關槍,很快就搜出了那對浦江父子,鬼子還不肯罷休,一定要逼著村民交代村里還有沒有中國兵。整整被圍困了一天一夜才放回家。鬼子不讓人吃飯,也不讓人睡覺,甚至也不讓上茅房。大老爺們還好,就地解決一下,那些害羞的大姑娘,小媳婦只好把大小便都拉在褲子里。第二天清晨,人們發現有兩顆人頭掛在上浮橋頭示眾,正是那對父子的。鬼子的行徑真是令人發指。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沒有發現有任何資料.媒體記載和報道過上浮橋村曾經發生過鬼子制造的令人發指的屠殺事件。也不知道那對浦江父子是不是真的是抗日志士?但是我想這件事情肯定是有的,因為是我母親她老人家親口說的。</h3><h3> 就在公路段前面一點,有一幢磚木結構的兩層房子,也是公房,當年里面住著四,五戶人家。斑駁的墻面上依稀可見豎寫的“歐亞大旅社”五個字,我十幾歲的時候還見到過。我想,這應該就是錢鐘書筆下《圍城》里提到的“歐亞大旅社”吧!再往前就是老街盡頭了,前面就是上浮橋橋頭。如今,老橋早已拆除,在下游建了一座高大氣派的東市大橋,從此結束上浮橋被水淹的歷史。</h3> <h3>浮橋老街上有著許多有趣的人和事,有著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可是這一切即將結束,因為歷史的車輪是永遠向前的,滄海桑田,滄桑巨變,如今的浮橋老街已頹廢,破敗不堪,臟亂差的面貌和四周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仿佛成了城市里的一塊疤痕。2017年10月,市政府終于啟動上浮橋區塊征遷工作,這是建設大美都市區,解決居民居住條件和居住環境的大好事,也是解決人民日益向往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社會矛盾的。是上浮橋人民盼望已久的。村民們早已簽約滕空房子,就等政府拆遷,期盼著上浮橋村的美麗蛻變。</h3><h3> 落日的余輝灑在浮橋老街上,不久的將來,這里將變成一片廢墟,取而代之的將是高樓大廈。但是越來越多的村民呼吁保留浮橋老街,再造浮橋景觀。將老街同梅花門,古子城相連接,打造成一道靚麗的風景,重現老街百年前的繁華與輝煌。我想,保留老街,不光留住一代人的記憶,更多的是留住一段歷史,留住的是文化的傳承。希望政府能夠重視村民的呼聲!</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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