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就事物的普遍性來說,這個足以超過我們自身想象力的容量,早已讓我們處變不驚,并且善于發現事物彼此之間變化的奇妙美感。一個熟悉森林的人,對于無數枯枝敗葉會無動于衷,這種屬于自然更替法則的表現,無一不是為了促進整個森林的更新和代謝:老的慢慢死去,更多的空間騰出來給新的嫩芽。成熟的種子會經過風雨的侵蝕,尋找到自己的土壤,然后發芽和生長。自然沒有保證一個松球里面所有的種子都會發芽,也不會嚴格要求土壤必需提供毫不保留的營養資源。我父親曾經在四月的水田里反復扯出來一些長相不好的禾苗,扔到路邊,或者洗干凈帶回家給牛吃,這種做法足以保證飽滿籽實的禾苗迅速成長。好幾次和他一起深入森林谷底,看見南酸棗的枝條上有雪白的蛇皮,父親就會對我說:蛇脫皮人死,人脫皮蛇死。沒有比這樣關于生死的教育更讓我一開始就明白生死如此一致,彼此相連。</h3><h3><br></h3><h3>這就是生活。</h3><h3><br></h3><h3>你只要洞悉到手里的枯枝和河流枯水季節裸露的河床具有同樣的意義,你就會明白,生命的生死所內涵的普遍性,既不會讓我們恐懼,更不會讓我們無所適從。問題是:我們可以對于小草的死亡視而不見,而唯獨對于人的生命表達呼天喊地的痛苦,我們很少有人愿意散手人寰,而每個人都在抓住命運,某種意義上,抗衡似乎更有力量,也顯得像個人的樣子。臨近死亡狀態的生命和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如此焦慮和緊張。緊握一個人的手,會讓他以為自己站在懸崖絕壁上,這種形象的比喻,步步緊逼我們的存在感。不愿意放棄生命的念頭,構成了一種最后的較量。我們很難看見愉快的死,這和我們容易看見愉快的生形成絕對反差。</h3><h3><br></h3><h3>我一個朋友在醫院和他的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只是用一只手觸摸他父親的背部,好像在瘙癢一樣,他告訴父親,是不是左邊啊,然后又說,是不是右邊啊,那種感覺親切平和,充滿了生命平靜的美,就像一條河流在一個巨大的山谷停留下來一樣,那種天堂般的湖泊,滿是藍天流云,小鳥的歌唱,漂亮的金色的葉子,游魚突然沉落下午引起的漣漪,岸邊還是水草,陽光就順著濕潤的土壤滑進湖水,然后再漂浮起來。他的父親,雙頰柔和,有一種令人不可思議的微笑,那么單純,那么和日常生活一樣從容和淡定。</h3><h3><br></h3><h3>生死如此美好。</h3><h3><br></h3><h3>我并非主張你控制自己痛苦的感情,我甚至愿意你像我母親在外婆去世的時候,坐在門檻上嚎啕大哭,失去主張。然而,那一天,鄉下的陽光好得來驚心動魄。過了很久,母親用了袖子擦干淚水,沉默地去菜園子弄菜回來,給我們兄妹做了飯,然后帶著妹妹先去了外婆家。我們從小就接受這樣的生活教育,村子里總有火銃和鞭炮響起來,要么是結婚,要么是死人。紅和白都稱之為“喜事”的時候,整個村子的生命就進入了一種誰都修改不了的章程。</h3><h3><br></h3><h3>生死如此自然。</h3><h3><br></h3><h3>所以,我寧愿在此刻十分明晰的日子里,思考關于生死的問題。所謂為生死做準備,乃是為了我們自身的從容過渡。我們為生命的變化并沒有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正是這一點,很多時候,我們就像倉促應戰的人,其結果可想而知,既幫助不了對方,也會打擊自己。我鼓勵一個人常常步入森林,坐在一棵百年老樹下看看遼闊的草坡,飛躍的蜜雀,歌唱的昆蟲,悠揚飄落的葉子,或者就像我母親一樣,在池塘邊洗菜的時候,偶爾會看見一條肚子翻白,腮幫子有氣無力的鯽魚,然后對我說:這條魚不行了!這種平淡至極的話語,讓我明白了生死并非茫茫不可見,而是近在眼前。思考自然世界豐富多彩的生死,倘若我們就是一片落葉,一顆送球,擱淺的魚,永遠不會開花的植物,四處黑暗不見星星的長夜,倘若我們就是明亮的晨曦,短暫飛逝的蒲公英,隨風搖曳的月色,如水影一樣心旌搖蕩的夜鶯的歌唱,生長在松樹根附近的蒼苔,寶貴到只有一線的陽光,思考這些,我們就會發現一個永恒的事實:自然永恒更新,萬物彼此交替。</h3><h3><br></h3><h3>生死如此驕傲。</h3><h3><br></h3><h3><br></h3><h3>(圖文原創,毛歌微信號:maoge1965)</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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