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有位上了點年歲的文化人問我,過去的縣文化館去哪了,他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讀點書。我告訴他,你找對人了,我是那里的常客。舊文化館變成文體中心的一部分,圖書館閱覽室已不是原來那個狹窄簡陋的小黑廂坊,鳥槍換炮啦。</b></h1><h3><br></h3><h3></h3> <h1><b> 要說安靜,那閱覽室可是再安靜不過了。翌日,文體中心閱覽室的讀書人多了一位新成員。每逢周日下午,我一定去那兒讀書看報。</b></h1><h3><br></h3><h3></h3> <h1><b> 閱覽室的設計非常人性化,它在一樓的東南角,60平米的房間擺放了八行書桌,每桌可以寬寬綽綽的對坐四人。米黃色桌面的暖色調和柔軟彈性的布沙發、佇立一隅的中央空調、裝有凈水器的飲水機、盆花杜鹍紅的似火、君子蘭碧綠欲滴、墻壁上懸掛著明哲先賢關于讀書的格言金句,就是這等恬靜優雅舒適宜人的好地方,本該是一座難求的。然而出乎想象,這個設施齊全功能齊備的文化場所,卻被精神空虛、學風敗壞、人心不古的大環境褻瀆得冷清沉寂,書香被濁氣吞噬了,被霧霾卷走了。</b></h1><h3><br></h3><h3></h3> <h1><b> 能像模像樣沉下心來堅持讀點書的就我們六七個老頭子。剛加盟的這位60多歲的老弟算是少壯派。一副老花鏡,一頂老帽子,一身老服裝,黑乎乎古冢似的。哥兒幾個勾勾劃劃讀讀記記,使人想到夕陽下時不我待地啃食著草地的老馬。偶爾書管理員遞水時的一聲“大伯”、還有那回應的一個點頭或者淺淺一笑算是給安靜的空間增添了一起天籟般的“噪音”,再就是嗡聲老氣的幾聲咳嗽和蠶食桑葉似的沙沙地掀動紙張的聲音。</b></h1><h3><br></h3><h3></h3> <h1><b> 年輕人是不來讀書的。在文體中心拍戲的、練舞的、說評書的,勞累了有時也推門進來,坐都不坐的看幾眼躲避瘟疫似的走了。肯于坐下來的偶爾也有,他們是勾肩搭背的情侶或惡劣天氣躲避風雨的行人。他們對滿屋子的報刊視若無睹,而是癡迷于手機,看視頻,打游戲,玩拼多多。</b></h1><h3><br></h3><h3></h3> <h1><b> 有一天,一個頂子上扎著小辮辮的小伙子玩著玩著竟然旁若無人地尖叫起來,喊著“嬴啦贏啦!”,是斗地主贏了還是澆果樹得獎了,或是為某場世界杯勝者叫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把我們幾個老頭嚇了一跳。正想訓斥幾句,書管員宋時雨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小兄弟,請你出去!輕聲細語,不怒而威,面帶微笑,目光犀利,小伙子奪門而逃。</b><b><br></b></h1><h3></h3> <h1><b> 時雨扭轉身來,犯錯的孩子似的望著我們幾個老頭,對不起大伯,打擾了。平時梨花般白皙滋潤的雙頰飄出紅暈,像兩只羞澀的蝴蝶。該說對不起的逃之夭夭了,不該說的卻代人受過。人與人的差別究竟有多大?誰能說的清呢?能夠說的清的是時雨是個好孩子(其實她是個有了孩子的少婦)。她博學、仁愛、敬業、勤勉。畢業于省重點大學圖書管理專業,名副其實的科班出身,又在書山學海中摸爬滾打不少年,學問比我們這幾個老頭深得多。我們讀書看報的時候,她像個懂事的孩子靜靜地坐在一角,也讀書,也看報。</b></h1><h3><br></h3><h3></h3> <h1><b> 她組建了名為“楓林晚香”的微信群,除了閱覽室幾個常客,縣城里有點兒名氣喜歡讀書的會玩微信的老人都是她的座上賓,他們需要什么書籍報刊,發個語音小宋就天使般飄然而至。我們有個頭疼腦熱沒有及時到位,她一定問候一下囑咐一下。風天雨天,從來都是不由分說地逐個把我們送回家。她打理的閱覽室和圖書館就像她的長相一樣眉是眉眼是眼,干凈利落招人喜愛。她天天素顏簡裝,卻給人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之美感。</b></h1><h3><br></h3><h3></h3> <h1><b> 推開閱覽室的隔扇,就是圖書館。館內寬大的電子屏滾動著分門別類的存書目錄。坐在供人休憩的藤椅上稍作</b><b>瀏覽,便曉得想借閱書目的存放位置。室內裝飾古樸雅致。材質不同、色彩各異、造型新穎、擺放錯落有致的書架、書櫥、書柜非常前衛,但那些政治的、經濟的、歷史的、哲學的、文學的、科普的書兄書弟們卻高興不起來。它們像被退潮后的大海母親殘忍地擱淺在沙灘上的橫七豎八的蟄皮恐懼著生命的毀滅、乞求上蒼的照顧。</b></h1><h3><br></h3><h3></h3> <h1><b> 我翻閱2017年的借書登記,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有規模有品味有服務有50多萬人口的縣級圖書館一年的借閱量還不到400冊,平均每天借出一本兒書。啥事兒啊?有兩個數字是非常諷刺的,中國GDP排在世界第二。作為被經濟基礎所決定的文化范疇的圖書借閱量卻排在倒數十幾位,悲哀呀。</b></h1><h3><br></h3><h3></h3> <h1><b> 宋時雨囁曘道,這微不足道的借閱者多是中老年人。偶爾有年輕人光臨,也多是單位里刀筆小吏寫公文新聞急著查閱資料。查到了用手機拍下來高高興興走人,查不到抱怨存書太少而牢騷滿腹。市場經濟,商品社會,拜金主義充斥的今天,信仰迷失,精神滑坡,道德淪喪,誰還顧及四書五經,誰還痛惜白玉金馬,誰還念想曹劉煮酒,誰還頌揚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忠貞愛情?誰還把愛的目光投向《巴黎圣母院》的敲鐘人,誰還信服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至理名言。</b></h1><h3><br></h3><h3></h3> <h1><b> 當西方國家的潘多拉魔盒在華夏大地釋放出的魑魅魍魎封殺了國人的靈魂和初心,寶貴的精神食糧遭遇滑鐵盧。社會整體閱讀生態惡化了,精神家園迷茫了,大好文化資源荒廢了。沉痛中浮現出遙遠一幕--1966年,饑荒和書荒并存的年代。我們高中生除了課本,再沒有其他的教輔材料。每到星期日,縣圖書館就被擠得密密麻麻沙丁魚似的。為了爭借當時走紅的長篇小說“三紅。”(《紅日》、《紅若》、《紅旗譜》),同學們和社會青年鬧得不愉快時有發生。</b></h1><h3><br></h3><h3></h3> <h1><b> 忽的想起咱習主席在梁家河當知青時勤奮刻苦讀書的故事。他曾步行30多里向另一個村的知青去借《浮世德》。他的讀書用自己的話說叫“多線程操作”,白天干活兒,勞動休息看書,放羊時在黃土高坡上看書。晚上在煤油燈下苦讀到深夜。還是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愛好挺多,最大的愛好是讀書。讀書成為我的一種生活方式。”正是他愛讀書善讀書求知若渴的深厚積累造就了他日后基層為官直至成為國家元首之后無論與百姓促膝談心還是在政界鴻篇演講都胸藏萬匯、引經據典、游刃有余的領袖風范。腹有詩書氣自華。</b></h1><h3><br></h3><h3></h3> <h1><b> 記得世紀之交,在街上漫步,在候車室等車,隨時都可以從附近的書報亭購得一份報紙和刊物。看看新聞讀讀政論,都是滿滿的精神享受。不知從什么時候記、那些飄著書香翰墨的綠色的小亭子像一個個字紙簍被一陣風刮得無影無蹤了。從社會的驕子淪為時代的棄兒就是這么簡單的不容分說。記憶中的那道綠色的風景不時敲開我凄涼的心扉,心都會被刀割似的血淋淋的痛。</b></h1><h3><br></h3><h3></h3> <h1><b> 除了文體中心,我隔三差五去的地方是本縣最大最熱鬧的金輝廣場。不是去看跳瘋了的廣場舞,也不是去看扭爆了的地秧歌,而是想念那位擺地攤賣書的耿姓老頭兒和那一大堆舊書。我蹭書買書薦書,與耿頭交流讀書心得,暢談世態炎涼。幫他裝卸擺攤。</b></h1><h3><br></h3><h3></h3> <h1><b> 漸漸地我們成了志趣相投、相見恨晚的好朋友。他推心置腹地告訴我,他是城中村人,擺攤賣書已有20多年。開始幾年是在唐山啟新立交橋舊書市場,經營得挺火的,也賺了幾個錢兒。但好景不長,生意日漸慘淡。茍延殘喘的支撐幾年,才退而求其次,在小縣城擺個書雄。人到了這把年紀,錢掙多掙少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一種精神寄托。離開書的日子就像魚兒離開了水。</b></h1><h3><br></h3><h3></h3> <h1><b> 他這番話說的我的眼睛濕漉漉的。我問是自己經營不善呢,還是其他原因?他把正在燃燒的香煙一摔,用腳碾了碾問我,假如人們都不吸煙,還有煙草市場嗎?又指了指彩扇翩翩、花枝招展的秧歌場,熱鬧不?熱鬧。好玩嗎?好玩。這就對了,當下鋪天蓋地的手機就是這干姿百態的秧歌舞。點開音頻視頻微信群,有江山有美人,有花有草,有蜂飛蝶舞,有吃喝拉撒玩,手機就像玩情人,看破書就像看老婆。</b></h1><h3><br></h3><h3></h3> <h1><b> 老趙這套雖有點兒偏頗調侃戲虐之嫌,卻并非沒有一點兒道理。真是“近書者殊”呀。整日里滿廣場的人,把秧歌場圍得密不透風,把大媽舞圈的水泄不通,甚至為耍猴兒的,為牽著駱駝相面的喝彩助威也很少有人為老趙捧捧場。趕上哪天走運。有年輕媽媽牽著幼兒買本連環畫,中小學生買些教輔材料,再就是養生保健的,生活百科的,花鳥蟲魚養殖(植)的,職場秘笈的也能賣出一些版本。每逢這樣的日子,我倆都很高興。他高興不僅是因為賺了幾個錢兒,而是因為看到了小書攤的存在價值。我高興是因為看到一線希望,一線黎明前的曙光。</b></h1><h3><br></h3><h3></h3> <h1><b> 趁他高興,我建議這個很倔強的老頭反思一下,除了社會原因,銷路不暢是否與所售書籍的檔次品相有關。因為他的貨源基本就兩個渠道,一是從收破爛的那里以略高于廢紙的價格論斤兩收購的,二是學校機關單位圖書室的清倉貨,蓋有單位圖書專用章。“出身低賤,購者概寡”,也就不足為奇。我告訴他線上線下雙向淘書,孔網是全國最大也是最爆棚的古舊書交易平臺,從那里進些品相較好的古籍善本或許能重振聲威,激活銷路。</b></h1><h3><br></h3><h3></h3> <h1><b> 趙老頭訕訕一笑,有品位的善本是留給有品位的高人的。太古遠的不說,民國時期出版的中外名品我是有些的,比如民初的《清史要攬》,《芥子園書籍大全》和日本昭和十七年原版《濠洲印象記》。找不到“好人家”,寧可待字閨中。<br></b><b> </b></h1><h3></h3> <h1><b> 新華書店姓公,改制之前一家獨大,那時,不管賣書的鐵飯碗們的臉色如何,眾書生照樣趨之若鶩。隨著財政全額拔款變成半額撥款進而自收自支,在鐵飯碗的“泥化”中,經過痛苦的嬗變,那些冰冷冷的面孔浮泛起一縷縷春風。體制機制的改革,裝飾設施的更新,書籍版次的超前,服務質量的提高,促銷活動的活躍(作家簽售活動,讀書沙龍活動,新書導讀活動,各類贈售活動.)。可憐無補費精神。這些活動,盡管現場賣出幾本書,核算活動成本,往往得不償失。活動時紅旗招展鑼鼓暄天,活動后偃旗息鼓死水一潭。縣城的孩子們有段順口溜:“買書不去新華,那里有群傻瓜。別處八折成交,他們分文不差”。不是他們傻,而是說不了算。</b><b><br></b></h1><h3></h3> <h1><b> 新華書店是條條管轄。省市書店一槌定音,基層店很是無奈。這樣不死不活的還能支撐多久呢?北大校門口兒名聲遠揚的“風人松”書店一夜就關張啦。縣委宣傳部組織的讀書會上,一位長相一般般,穿著一般般,見識卻很不一般的中年女性的一席話好動人呀…堅持讀書,能夠卸下心中的負累,誕生美好的力量;堅持讀書,你會感到,生活每天都是詩詞,都是華章。</b><b><br></b></h1> <h1><b> 讀一本好書,就是為自己的多彩人生加一個砝碼。讀書無用可以休矣。娛樂至死可以休矣。“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誰說的?習近平主席引用的西漢劉向的名言。冰封的圖書熬過嚴冬,和煦的春風前來解凍。</b></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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