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場不大不小的病,讓林軍不得不住進了縣醫院。每天檢查、輸液、治療,病情時好時壞,令他的心情郁悶不已。還好醫院管的不算太嚴,上午輸完液,下午5點左右,寫個假條就可以回家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病房里共有三張病床,每個床頭上面的墻壁上掛著一臺風扇,病床之間各立著一個櫥子用來放置飯盒,水杯,衣物等生活用品。林軍住在最里面,住院時,妻子給辦了住院手續,期間家人和同事探望幾次,就不讓他們再來了,每天光輸液打針能夠自理,沒有必要再麻煩別人;相鄰的病床空著;再往南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一個大嫂陪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天下午,護士領著一對老夫妻來到了病房里,老伯身材高大,長相儒雅,戴著禮帽,身著深灰色呢子大衣,拄著拐杖。老伴身材矮小,小眼睛,白凈臉,穿著藍黑色棉衣,攙著老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著老伯這身打扮,林軍心想,這是哪兒退休的老干部,居然也住這普通病房?這時護士給換上床單,老伴神色凝重,扶著老伯坐下,她站在床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夫來了,來到老伯床前問道:“怎么不舒服啊?”“嗓子眼不舒服,有東西怎么也咽不下,還吐不出來。”老伯指著嗓子答道。大夫看了一下,“先做個咽喉部位檢查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林軍從家里回到了病房里,大嫂正在喂著婆婆吃飯,林軍打聲招呼,“今天精神好多了。”大嫂笑笑說:“是啊,昨晚安靜,休息的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剛來的老夫妻倆正吃著飯,一人一碗稀飯、一個饅頭,夾著帶來的老咸菜。老太太原本坐在林軍的病床上,見他來了要起身,林軍連忙說:“大娘您先吃吧,不要緊,我站一會兒就行。”老伯向林軍感激的笑了笑說:“大兄弟虧了你的床,要不老伴和我得擠一晚上了。”林軍說:“可別這樣說,其實我離家近能回去住,床閑著也是閑著,以后就讓大娘睡就行,不用客氣。再說你可別喊我兄弟,我年齡小的多了。”吃完飯,老太太收拾碗筷,顫顫巍巍的到衛生間洗刷去了。老伯看著老伴出門的后背,幽幽的說,“這么大年紀再伺候我,也真難為她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啊,怎么沒有人替替大娘啊?”大嫂見他們都來了兩天了,也沒有兒女跟著,很是好奇。“哎,別提了,就我們兩個人過啊,沒有孩子。”老伯低聲說道,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錯誤。聽他這么一說,大嫂不好再問下去,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要查房了,大夫看了下門口老太太的病例,聽了聽心跳,測量了一下血壓。又來到了老伯的床前,問道:”今天怎么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伯回答道:“嗓子眼還是堵得慌…昨天的結果查的怎么樣啊,大夫?”大夫翻了翻老伯的檢查報告,說:“家屬來了嗎?”老太太這時神態緊張的站了起來說:“有啥事,給我說吧,大夫。”她與老伯說話時,一向是小心翼翼的,同大夫說話更加拘謹不安。“怎么就你們兩個?”大夫疑惑的問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時護士長插話說:“嗯,就大娘、大爺兩個人,他們是敬老院送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哦,…是這樣。”大夫欲言又止,“挺好的沒啥大毛病,輸幾天液就沒事了,放心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著大夫欲言又止的神色和安慰的語氣,老伯的病情,林軍似乎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出來后,大夫對護士長說:“這老先生的病應該對他敬老院的領導說一句,畢竟人是他們送來的,實際情況跟他們說清楚吧。”護士長點點頭說:“好的,我這就與他們聯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掛上了吊瓶,林軍年輕,護士給他放的點滴速度快,大概一個半小時就輸完了,老伯的點滴還在緩慢的滴著。林軍在床上躺著,隨意翻看著一本雜志。這時老伯提出來要去解手,老太太忙起身,伸長胳膊去摘吊瓶,畢竟身子太矮,怎么也夠不著。林軍看到了后,就對她說,“大娘我來吧。”老太太感激的看著林軍說:“真是太謝謝你了,大兄弟,你看看我這把老骨頭啥也干不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沒事啦,舉手之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軍一手舉著吊瓶,一手攙著老伯的胳膊去了衛生間。回來后,老太太一直說著謝謝。林軍感到有點過意不去,對老太太說,“不要那么客氣了,大家既然住在一個病房里,那就是有緣了,相互照顧是應該的,再說了誰還沒有老的時候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兄弟,你說的太好了,一看就是個善良的人,老天爺會保佑你的。”老伯打開了話匣子,便和林軍聊了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兩口住在A鄉的敬老院里。小時候因為家里窮,覺得整天在地里刨食,以后沒有多大出息,所以悶著爹娘和幾個同鄉出去參了軍,部隊的生活雖然很艱苦,但是很充實。訓練場上,戰士們個個生龍活虎,英姿颯爽,口號震天,軍歌嘹亮;夜里挑燈看書,學習文化知識。由于他勤奮好學,訓練刻苦,聰明伶俐,不久便得到了首長的賞識。他很興奮,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當他憧憬著美好未來,為此而奮斗的時候,部隊卻通知他立即回家,說是家有急事。十萬火急回到家后,發現家中一切安好,他非常惱火,要立即回去。爹娘勸他不要再回去了,娘哭著說,你是家里的獨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斷了香火,以后還叫我們怎么活啊?難道在家里安心娶妻生子,比你在部隊吃苦受累不強?于是把他鎖到屋里,見家里人鐵了心不讓他回去,于是心生一計就假裝答應不走了。過了幾天后的晚上,聽著爹娘熟睡,偷偷跑出來。臨行前,對著爹娘住的房間磕個頭,暗自發誓不混出個人樣絕不回頭。經過日夜兼程,跋山涉水,來到了部隊的集結地,發現部隊早已沒了蹤影。那時部隊行蹤飄忽不定,他回家后沒多久,部隊因緊急任務不知道開拔到何處了,后又多方打聽也沒有找到,在外漂泊幾年也一事無成,只好認命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幾年后,討了一門親事,新娘子也挺漂亮,原本打算著一心一意的在家過日子,偏偏媳婦兒的肚子不爭氣,結婚好幾年沒見動靜,同村年齡差不多的哥們都已經當上爹了。找大夫看了看,錢沒有少花,可是一直沒有效果。有時難免想起在部隊的日子,聽說一塊去的同鄉,有的都提了干,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于是郁郁不可終日。他便把火氣撒到媳婦身上,總說她連個孩子也沒生出來,讓他在村里抬不起頭來,兩個人經常為此吵架,甚至還對媳婦兒動起了手。夫妻倆也想著收養個孩子,但是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就這樣得過且過,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過節過年的時候看著別人家兒孫滿堂、膝下承歡,盡享天倫之樂,老兩口家卻門可羅雀、冷冷清清,心里覺著凄苦。年齡越來越大,到了需要有人照顧的時候了,在村干部的協調下,住進了鄉里的敬老院里。平時沒病沒災還好,有了病還得麻煩老伴,今年住兩次院了,想想老伴跟著自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年輕時還對她經常打罵,老了老了,還讓她伺候著,所以對以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不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伯說到了這里不禁長嘆了一聲,渾濁的眼充滿了淚水,老太太也是淚花盈眶,擦擦眼睛,拍拍老伯的手說:“別再說以前的事了,都過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軍見狀,連忙勸道:“大爺別說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吧,沒有什么的,人都有個困難的時候了,好好養病吧,慢慢的就好了。”聽到這里,隔壁的大嫂也勸:“是啊,大叔,沒事的,輸輸液,打打針就好了,你看我這老婆婆,也八十多了,這不也快好了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軍在吃中午飯的時候,看到老兩口,還是吃點饅頭,一碗稀飯,一點咸菜,便就給他們打了份蔬菜,每天早上來的時候,再讓妻子多煮兩個雞蛋給他們捎過來。大嫂時常把一些親戚探望婆婆的食品,分給他們一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子過得很快,已經住了二十多天院了,漸漸林軍的病好了起來,到了出院的日子了。聽說林軍要出院了,老人先是高興,后來又神態黯然下來,畢竟這十幾天的相處有了感情,林軍也是不舍,可天下畢竟沒有不散的宴席。林軍發現老伯趁他不在的時候,穿過他的棉拖鞋。于是臨行前,到超市里買了一雙新的,又買了一些香蕉,在紙上留了一個手機號碼,放在床頭上說:”大爺,這雙拖鞋您穿著吧,舒服一些,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事您聯系,好好的養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人望著東西,嘴里喃喃著:“讓我說啥好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軍收拾好東西,起身與他們告別,老太太站起身來要送送,林軍趕緊阻止說:”大爺還在輸液,您還是照顧他吧。”臨出門,向他們揮揮手,老人和老伴也揮揮手,看著林軍背著行李走出了病房,隔著屋門望了許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外面正下著雨,秋天的雨飄飄灑灑,路上的人們行色匆匆,撐起了五顏六色的雨傘,遠遠的看去好像是行走的花朵。樹上零星的葉片在雨中搖擺,不堪風雨的吹打,簌簌的落了下來,薄薄的鋪了一地,疾馳的車輛呼嘯而過,車輪帶起了落葉,它在空中翻起、又落下靜靜地躺在地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切生活都又恢復了正常,每天林軍上班下班,來往于單位、家庭兩點一線。空暇時想想住院時的老兩口,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已經出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轉眼間幾個月過去了,來到了次年的春天。</p><p class="ql-block">這天回家的路上,突然林軍的手機鈴響了起來,看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會是誰呢?接通電話,一個蒼老、顫抖的聲音傳來:“是大…兄弟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難道是他?林軍腦子里立即浮現出來老人的渾濁的目光,“啊,是我…大爺,您怎么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邊的聲音很是微弱,斷斷續續的:“我挺好…就是有時…挺想你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爺,您保重好身體,有時間我會去看您的。”林軍鼻頭發酸,眼角有些濕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用…住院的時候,沒少麻煩你……其實我沒多大毛病……大夫說了只不過有點咽炎……最主要是還是想和你說說話…再謝謝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尋思著老人的話語,林軍百感交集,這時,一絲咸澀的液體,滑到了嘴邊,是眼淚嗎?既然老人是一般性咽炎,那就沒有多大事,應該高興才對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林軍拭了一下眼角,騎著車子行駛在路上。路上的行人早已把臃腫的棉衣脫掉,換上輕盈的春裝,感受著春天的腳步;路邊的柳樹在春風中搖曳,輕柔的柳條吐出鵝黃色的嫩芽;一簇簇金黃色的迎春花恣意綻放著,露出燦爛的笑容,迫不及待的去擁抱春天溫暖的懷抱………</p><p class="ql-block">(本文寫于2019年1月7日,修改于2019年3月24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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