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最近幾年，隨著老公爹病情慢慢加重，一次次做手術，一次次住院，尤其是最近七個月，他已第七次住院，如今躺在病床上，頭腦清醒，卻只有頭能動。全家為了伺候他排好班，一天又一天地重復相同的護理。我無數次感嘆，自己在36歲那年，頂著壓力生了老二，是明智的。</h3><h3> 當頻繁地往醫院跑成為生活的常態的時候，我們幾家人以往所有的閑適都成為空談，所有的瀟灑也都與我們絕緣。我和愛人不止一次慶幸，父母能給我們生一位哥哥、兩位姐姐該是多么幸福的事。</h3><h3> 雖然老公爹重病在身，可我依然很羨慕他，羨慕他被我們寵成老小孩。每次住院，他幾乎都是其他病號羨慕的對象。上次住院，他還給一位病友寫了一首詩，人家家里人給他繡了一對十字繡鞋墊送給他。他之所以能笑容滿面，心思簡單，我想，肯定有一種原因，每天照顧他的這四家人都還不是那么累，姊妹之間根據每家情況適時調整，對生活的影響在可以受得了的范圍內。老爺子也因此變得嬌貴，從手術室出來，醫生一說可以說話了他都會哭聲連連，覺得自己受罪了。有一次大哥陪護的時候，接到電話，說著說著走出病房外，醫生正好查房，問陪護去哪里了。老公爹頓時覺得受了很大委屈，又開始哭了。老公爹的待遇，有多少生病很長時間的老人能享受到呢？</h3><h3> 就這樣，我愛人這兩個月還瘦了五六斤。</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如今，各種有關二胎的觀點有很多。甚至有</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年輕人說，婚都懶得結，一胎都懶得生，還二胎呢！不想降低生活質量啦，房買不起啦，好學校不好找啦，車貸要還啦等等。</span><br></h3><h3> 現在，面對家里這樣一位久病在床的老人，我不敢茍同這樣的觀點，真沒這種底氣。眼看著公婆退休后很多年里相安無事，不給我們找麻煩，可七十歲以后一年不如一年，公爹八十歲以后，有時候坐在沙發上慢慢都會禿嚕下來，倒在地下真的是只會畫圈兒卻起不來。大姐家里沒事，她跑的次數多，經常全天守在他們身邊，常和婆婆一起把他從地上一次次抬到沙發上。</h3><h3> 如今，公爹幾乎以醫院為家。像織布一樣的生活在我們四家上演。</h3><h3>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生老二后的生活。</h3><h3> 如今，我的老二七歲多，一年級，老大高一。和以前狼狽不堪的日子相比從容了很多，我可以彈彈琴，練練字，喝喝茶，看看書，甚至，寫點這樣的小文章。</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懷老二時，我已經35歲</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為了孩子的健康，我對自己嚴格要求，飲食合理，鍛煉積極，我家住16層，整個孕期，我都上午爬一次樓梯，下午爬兩次。給我做孕檢的大夫說，我是那一年在她那里做孕檢的所有大齡孕婦中各種指標和狀態最好的。</span><br></h3><h3> 生老二時，愛人在外地項目上忙，夜里宮縮陣痛，我數著宮縮的次數，記錄著宮縮時長和間隔時間變化，好好洗洗澡，列出各種住院用的物品清單，并一一準備好。直到早上給老大做好飯，把他送到學校，才疼得呲牙咧嘴地背著包裹往醫院奔，我母親跟在我后面都追不上。是真疼啊，并且已疼了整整一夜。</h3><h3> 我老大正上三年級。那時我經常用小車推著老二，送他去上學，身上油漬、尿漬像畫地圖，走在路上都不敢和熟人打招呼。</h3><h3> 老二有一次發燒，燒抽搐了。我魂飛魄散，光著腳從16樓飛奔而下，在小區門口嚎啕大哭，湊巧一位出租車司機過來，不要錢，拉上我們就往醫院飛奔，很幸運離醫院近，孩子安然無恙。過后我才發現自己沒穿鞋，我老大穿著他爸爸的大拖鞋，一個勁兒地向司機鞠躬道謝。從此以后，老二如果發燒，我夜里再沒敢合眼，神經了一樣一遍遍給孩子量體溫，密切關注。</h3><h3> 老二兩三歲時，我找了份自己能勝任的工作，精神抖擻，興趣盎然，可上班兩年，因一件意外我再不敢出去工作。</h3><h3> 那時老大上小學六年級，別人家的孩子都在備戰小升初，我卻忙得頭昏腦漲顧不上他。那天中午飯后，我正刷鍋，突然聽到一聲大叫。我跑到書房一看，推拉門的大玻璃門已經爛了，其中有三大塊正蓬在老二頭的一側，血大滴大滴地流著。原來，老大他倆一起玩鬧，老二不小心撞在玻璃門上。老大嚇木了。我雙腿發抖，強裝鎮靜，馬上撥打120，讓老大到小區門口等著救護車到來，告訴老二不要怕，不哭，然后把玻璃從他頭上拿下來。我抱起他，沖出屋，給小區保安交待鎖上我家門。此時，我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血。</h3><h3> 所幸孩子只是皮外傷。直到知道孩子沒什么問題了，我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也被玻璃劃傷了。在醫院住了一星期后，我再不出去上班了。這兩件事成為我內心的傷疤，我一直覺得對不起老二，覺得自己不稱職。</h3><h3> 更大的打擊是，老大很幸運去了全省數一的初中，而悲摧的是，他每次考試都是班里倒數。這是怎樣的三年呢？感覺暗無天日，頭上像頂著一口大黑鍋，黑得沒有任何雜色。老大是個好孩子，可畢竟是找人去的，底子太差，和人家不在一個級別，人家地板比他的天花板都高。于是，各種啟發，勵志，灌雞湯，我成了一位鉆研家庭教育技巧的瘋媽。</h3><h3> 如果有機會，我會好好寫一下他這三年來從＂要我學＂到＂我要學＂的過程。總之這三年，我和愛人一起配合老師，走過的是一條很多父母未曾走過的路。一個集體，群體性的十分優異，而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很另類地存在，這對孩子、對家長的考驗是巨大的。</h3><h3> 讓人欣慰的是，孩子慢慢在站起來，并且愈挫愈勇。如今高一的他很多次感謝我能陪伴他初中三年，前幾天還說，那三年的經歷是他未來人生的財富。能認識到這一點，我付出再多也值得。不敢想像，如果我這三年不顧他的現狀在職場打拼，我怎么有精力觀察到他的各種情緒，處在自卑深淵的他怎么能找到自信，他長大后該會怎樣埋怨我。</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如今的社會，對在家帶孩子的中年女人是不友善的，女人要依賴自己啊，要有自己的事業啊等等。可是，沒有一個稍微有點認知的中年婦女會揮霍自己的人生。相反，我認為自己在陪伴孩子的過程中更加堅韌和頑強，我常常想，如果現在我能有一個好的工作，卻不能生老二，我換嗎？毫無疑問，不換。</span><br></h3><h3> 老大在逐漸長大，對弟弟的教育很重視，他深知弟弟對他的重要性，夸口說弟弟將來上大學他來供。而他也從一個學習上的反面教材慢慢變成了正面教材，這讓我教育起老二來容易了不少。每次看到老大拉著老二的手走在我前面，他們倆的背影真是給了我很多力量。</h3><h3> 二胎的生活是慌張的，是辛苦的，可我并沒有覺得丟失自己，恰恰在撫養教育他們的過程中，我更加熱愛生活，更加體恤到父母的不容易，也更加成熟。再有兩年，老大高考結束，我想，我會走出來，找個合適的事情做。對待老二，我要換一種方式去陪伴。</h3><h3> 今年我已44歲，也許在一些人眼里，我一事無成，但我為自己鼓掌，我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努力奔跑，有時狼狽，有時還有淚水，可我從不認輸，絕不。</h3><h3> 誰都沒有充足的理由去強加別人自己的觀點，不是當事人，誰解其中味？慎重對待自己的生活，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到底，承受到底，不論好壞，無論對錯，各有無奈，各有悲傷，也各有幸福。</h3><h3> 而今晚，是我愛人值班，要去醫院照顧公爹。我囑咐他，要多給公爹翻翻身，多按摩，多握著他的手給他說話。也許這樣，他的安全感會強些。</h3><h3> (作者：宋衛霞 曾為某媒體十余年編輯，出版有散文集《富足的色彩》，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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