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積肥撿豬糞，那是和上學一樣重要的事（憶舊系列之十五）

研究孫

豬年伊始，想到了寫一點關于豬的文字。豬的身上，我最熟悉的不是豬肉豬皮豬毛豬下水，而是豬糞，說來你可能會不信，而這卻是真的。 幾十年前遇見幾坨豬糞能讓自己喜出望外，要擱在如今，莫說是幾坨豬糞，就是幾個冒著熱氣的肉包子擺在那里，我那上幼兒園的孫子見了，也不見得會有多高興。 --------題記 積肥，這詞兒如今不怎么被人提起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政府倡導廣積肥，多打糧，農村隨處可見這樣的標語：“豬多、肥多、糧多！”“生豬渾身都是寶，國家建設少不了！”這渾身，當然包括豬糞在內。 老家的人把豬糞看作是個好東西，豬糞也的確是個好東西。跟其它農家肥一樣，豬糞也堪稱綠色肥料，它肥效持續時間長，在改良土壤、培肥地力，保持土壤松軟上拋了化肥一大截，它還不用花錢去買，自家豬欄里就有。 既然是好東西就不能糟蹋了，大人小孩出門會隨身拿個耙子拿個筐子，見到路上有豬糞就撿拾到筐里，弄回家裝在糞桶里，積少成多，交生產隊記工分。少有人家把豬糞撒往自留地里，那會被視為覺悟不高。我的一個本家長輩夏維玉是大隊副書記，他總是糞筐不離身，去公社開會都帶著，沿路撿拾豬糞狗糞，還被公社樹為積肥的典型。 在我的老家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豬，但都是頭把兩頭的養，多了養不起。那時，人還不能敞開肚皮吃飯，只能“忙時吃干，閑時吃稀”，能有多少拿來喂豬就可想而知了。 正在長膘的肥豬會關在豬欄里養，小豬，尤其是帶小豬的母豬會敞養，讓其在外面溜達，吃些雜食填填肚子。東拱拱，西嗅嗅，從早癲到黑，就會隨地大小便。豬尿是收集不到的，豬屎則會被人撿起來當著上好的肥料。 只有生產隊才養牛，各家各戶只養豬和雞，少有人家養狗養鴨養鵝。生產隊不收牛糞，收了也不計工分，偶爾在路上遇見一堆，也沒人會撿拾起來，頂多把它鏟在路邊，莫礙走路。雞糞丁點大，常常不是太稀就是太釅，難得上耙;狗糞太臭，人見人躲;鴨糞鵝糞多半在水里，想撿都撿不著;只有豬糞人見人愛，撿拾的多了，豬糞就成了俏貨。 喂豬的人家每天都會放豬出欄，讓它在外面溜達一時半會。但不會喂完食就立即放出來，要再關上一會，等豬卸了“包袱”再給它自由。有的豬就不干了，嗷嗷叫著用頭拱欄以示抗議，抗議限制了它的豬身自由，那陣仗似乎就要出豬命，主人無奈打開豬欄門的同時，也會吩咐家里人拿上行頭跟著，不讓肥水流了外人田。 記憶里，撿拾豬糞和上學是同等的重要。上小學的我每天都撿拾豬糞，為的是給家里掙工分。毒日頭下，在人家房前屋后亂轉悠，逢溝過溝逢坎過坎，刺蓬間、旮旯里，一雙眼睛東瞄西望，有所發現會喜出望外。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好笑，幾坨豬糞還能讓自己喜出望外，要擱在如今，莫說是幾坨豬糞，就是幾個肉包子擺在那里，我那上幼兒園的孫子見了，也不見得會有多高興。 常常有毒毛毛蟲爬上身，還常常被一種叫“癨喇子”的蜇了，皮膚就會起坨，那坨成片成塊，重重疊疊，疼癢難耐，就趕緊跑到人家的菜土里，扯上一把韭菜在上面搓揉出汁。這土辦法十分見效，很快就止痛止癢并消腫。 說來也怪，河這邊的我們視豬糞為寶，河那邊人家的積肥熱情卻似乎不高。他們也養豬，也用豬糞作肥料，可就是不去外邊撿拾，只留好自家豬欄里的。于是，在起眼和不起眼的地方豬糞隨處可見。那些豬糞，有的表面溜光正冒熱氣；有的已被屎殼郎蛀空，輕輕一碰就成了粉末。我們小伙伴常相邀過河去撿拾豬糞，渡船上間常被糞筐占滿，弄得同船過渡的牢騷不已。 撿拾豬糞，不光撿豬拉了的，還撿豬沒拉的。走著走著，看到前面一頭大母豬在啃草，趕緊過去趕著它跑。都說蠢豬蠢豬，其實不然。有的豬不蠢，你趕它跑，它就曉得這是催它拉屎，免得你老趕它，就趕緊拉了了事；遇上剛剛拉過的，也會撅起尾巴硬擠出那么一點點，意思意思，這樣，你就會放它一馬。有的豬看到你朝它走過去，掉頭就往屋里跑，邊跑邊叫，想叫得它的主人聽見了罵你一頓結實的。...... 一晃，將近50年過去了。居住在城市里，幾乎每天都會去菜場買菜，有些買回來的蔬菜看上去油光泛亮、脆嫩脆嫩，愛煞巴人的樣子，可一入口就味同嚼蠟，根本吃不出它該有的本味了，這其中的原因有一些，原因之一是施了太多的化肥。 有比較才有鑒別，就想到了農家肥的好。早些年有一句話很流行：“沒有大糞臭，哪有五谷香？這話還真不假。”豬糞雖然是糞，但它的的確確是農作物喜愛的好肥料，棄之可惜。 如今當了爺爺的我，時常還在夢里撿豬糞，背著筐子，拿著耙子，走著走著遇見了我曾經的領導、同事、老師、同學，尤其是女同學，又覺得難為情，就想把行頭藏在一個地方，藏在哪里呢，就找，東找西找就醒了。少年時撿豬糞的經歷，在我腦海里烙下了太深的印記。 每次回到老家，見了兒時的伙伴執手相看親熱了得，總不記得問如今還有沒有人撿豬糞，想想應該是沒有了，因為生產隊早就不存在了，撿了也記不到工分。不過，下次見了面還是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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