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都說林妹妹愛哭,殊不知寶玉也是愛哭的。只不過林妹妹多因自憐自傷而哭,寶玉則常常為生命中那些被撕碎的美好而哭。</h3><h3> </h3><h3> </h3><h3>晴雯病中即被逐出大觀園。寶玉送走疾言厲色的親媽王夫人,回房便倒在床上哭起來,此一哭也。</h3><h3> </h3><h3> </h3><h3>他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晴雯是他心上一等一的大丫頭,且病著,就被無端地趕出去。</h3><h3> </h3><h3> </h3><h3>他哭這歲月靜好中突現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當襲人度其意安慰他、虛寬其心時,他哭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原著此處用的是感嘆號,可見當時的情緒極其激動!有悲痛、有憤怒,從后文看,應該還有一些懷疑。懷疑身邊有個內鬼,把他和丫頭們平日里的那些玩笑話傳給了王夫人,導致芳官、四兒也被攆。</h3><h3> </h3><h3> </h3><h3>芳官、四兒被攆尚有原因,據寶玉自己分析,一個過于伶俐、倚強壓人;一個后來居要、占人地位。唯有晴雯,不曾妨礙誰,不曾欺負誰,何至于此!說到這里,復又哭起來,此乃二哭也。</h3><h3> </h3><h3> </h3><h3>為什么又哭呢?和襲人幾番對話間,想必寶玉是越來越明白了:晴雯不過因為性情爽利、口角鋒芒些,長得太美些;美麗是一種原罪,或許,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經罪惡滔天了。年少的寶玉大約窺見了人性的幽微。</h3><h3> </h3><h3> </h3><h3>那天晚上,寶玉翻來覆去好容易五更天入睡,卻夢見晴雯前來告別。他連忙喚其名,襲人驚醒,起看寶玉,發現他哭了,說道:"晴雯死了。"此乃第四哭也。襲人只當他混說胡鬧,因為她不知道,目前只有寶玉最了解晴雯現狀,就在昨天,他忍不住偷跑出去,探望落魄在多混蟲家的晴雯。</h3> <h3>滿腹被誹謗的委屈,又天天哥嫂惡言,物質上較從前更是天壤之別,因此病上加病。如此慘不忍睹,寶玉又如何不哭呢?這是第三哭。不過這次哭得有些隱忍,文中用了"流淚"和"泣"兩個詞。在哭了又哭的晴雯面前,他當然得有所顧忌。他很認真地當一個傾聽者,但并不直接回應晴雯的哭訴,他太知道個中緣由,也知道自己無力回天。整個探望過程,他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流淚說的,說第二句時,用的是"泣"字。他更多的是用行動來表達寬慰,比如給晴雯倒茶并親自試茶,幫她卸銀手鐲,交換彼此的貼身內襖,收藏她的指甲。</h3><h3> </h3><h3> 探望期間,寶玉十分得體:既沒有放大自己無力拯救的尷尬,也沒有夸大傷感和悲哀;既照顧到晴雯的特殊情緒,又自然流露自己的共情情商。不得不說,寶玉對待女孩子,有一種天然的慈悲與厚道,這恰恰是一個高品格男人的核心所在。疼惜自己心愛的女人,關乎愛情;尊重自己不愛的女人,關乎品質。</h3><h3> </h3><h3> 當寶玉聽到一個小丫頭說,晴雯彌留之際直著脖子叫了一夜的娘,他拭淚道:"還叫誰?"這是寶玉第五次為晴雯流淚了。他這樣問,顯然期望晴雯還叫過他,但老實的小丫頭立即回應說并不曾聽到再叫別人。晴雯到底是個明白人,她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上次和寶玉即是永別。她也只想在最后的時光盡情地叫一叫從未有機會叫且根本不知在何處的"娘",也許根本就是無意識地在叫,無意識地渴望最本真的親情和溫暖。</h3><h3> </h3><h3> 寶玉卻莫名地失落,或是愧疚,或是惋惜。愧疚的是,連自己的丫頭都保護不了;惋惜的是這樣一個年方二八的俏麗美少女就這樣悲慘地死去。另外一個小丫頭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連忙哄他:晴雯姐姐說天上正缺一個花神,她不是死,而是上天做了芙蓉花神。寶玉信以為真,你以為是寶玉呆傻的緣故嗎?非也,這是一條由殘酷現實通往理想世界的裂縫,他正好需要。于是便有了后來的《芙蓉女兒誄》,他也是哭著把這篇祭文親自念給天上的晴雯聽,此乃第六哭。至此,也算是給晴雯一個交代,也算是寶二爺在心靈上稍稍放過自己。</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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