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村那人

夏紫

<h1><br></h1><h1><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b><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那段時間聽見整村搬遷這個政策時我就心情復雜。老窩夷為平地了以后往哪安放思家的靈魂？往哪去祭奠逝去的親人以及將來逝去的自己！——回不去的家了！因感觸頗多，又見諸多照片，于是殘忍地剝開圖片中主人公的內心，充當了不光彩的看客！</span></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賒瓜搬家</b></h1><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 郭衛平</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 “吭哧吭哧”忙乎了半天，大部分家什都裝在鄉政府出資雇的三輪車上了。七十歲的賒瓜沒啥財產，無非就是一口水缸和幾個裝糧食的大甕。另外，賒瓜還有兩只肉乎乎的綿羊，十幾只雞。今天有七只母雞要下蛋了，賒瓜沒辦法，把它們全部裝在眼籠里。那七只下蛋雞被擠的擠，壓的壓驚慌失措，都不知道該怎么下蛋了。賒瓜想：就是勉強生出蛋來恐怕也給壓壞了。“唉，”賒瓜嘆了口氣“壓壞就壓壞吧。”他使勁把一籠子大呼小叫的雞挪到車跟前，司機幫他抬在了車上。</b></h1><h1><b> 　三輪車“突突突”發動了，賒瓜的心也茫然“突突突”跟著劇烈跳動起來…… 拆遷搬家的最后的時刻還是到了！</b></h1><h1><b> 這幾個月，賒瓜的心情復雜極了，他整天忐忑不安！曾經，他和鄰居正堂跺著腳發誓：下輩子轉世，轉只螞蟻也不在王家山！多少年來，他絕望地看著自己和弟弟候賒，鄰居正堂一天天老去，卻連一根女人頭發都沒摸到！這都是因為王家山太偏僻了，全村只有五六戶人家，連電都沒有，哪個女人愿意來這兒受罪？！他們的青春和激情隨著漫長的時間就在這幾乎與外界隔絕的村里慢慢消磨殆盡！他們曾經痛苦地詛咒，瘋狂地奔跑，但是回應他們的只有對面的山崖。有什么辦法呢？走出去既沒有文化，又沒有技術能怎么樣呢？就這樣熬吧！他們認命了，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捱過來了！他恨王家山，他做夢都想離開這里！現在好不容易能搬到交通便利的大村子柳葉村里，再也不用擔心得了急病沒醫生看給耽誤了，國家還有那么多惠民政策，誰都知道這是好事。賒瓜從來想都沒敢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有福氣的，趕上了好時候。</b></h1><h1><b> 但是，當離開的日子一天天迫近，他又覺得村里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美好親切，山上的土地，棗樹，草棵子，院外的石碾子，井沿子……就是偶爾竄過村子的野兔，松鼠，都是那么讓他揪心，它們和他很熟了，恐怕都知道他的大名___“王賒瓜”了吧？要知道有多少時候，賒瓜和它們聊天，說他自己的心事，他把苦悶和絕望都告訴它們了，他喊一聲，王家山所有的山都回應，村里的羊呀狗呀貓呀都豎起耳朵，這里的一切都已經完全融化到了自己的皮肉、血液中去了！他想告訴它們自己的牽掛與不舍，但是他不能！自己已經答應了鄉政府的人了，怎么能出爾反爾呢？而且，正堂和候賒都低著腦袋點頭了，光剩下他一個人怎么活呢？他整天思前想后，惴惴不安，失魂落魄，……畢竟，自己老了，如果倒回四十年-----不，二十年也行，自己和候賒還有正堂就不會眼巴巴打了光棍，最起碼弟兄倆中總有一個能娶到媳婦的吧？他們既不傻也不懶啊！可現在不比年輕時候了，國家政策變了咋辦？柳葉村是大村，搬到那里，人家欺負了咋辦呢？……如果在王家山，種地隨意，想種哪塊種哪塊，自己說了算，誰管呢？柳葉村就不一定了，自己和候賒勢單力薄，身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種地的挑不上好地，吃啥？……</b></h1><h1><b> 賒瓜老了，年輕時的夢和遠方都不復存在，他只想安安穩穩衣食無憂度完余生。現在國家政策好，賒瓜很滿足，他真正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生了病還有醫保，打光棍就打光棍吧，反正一輩子下來了，賒瓜弟兄們也習慣了。一想到自己將要把一把老骨頭扔在他鄉，他就淚流不止，他雙手顫抖地抱著頭嗚咽起來！他這幾天長時間地坐在爹媽墳頭發呆，他給爹媽燒了紙，告訴他們自己和村里所有人都搬走了，以后燒紙也不方便了……他一遍遍地自言自語，說以后如果自己走不動了就來不了了，現在就多陪陪你們吧！糊涂鬼正堂倒是爽快，急急慌慌搬走了。馬上，他的破窯在鏟車的怪叫聲中“轟隆隆”被夷為平地，只有門口那棵傘把般的榆樹孤單地立在風里。</b></h1><h1><b>　　“快走吧。”司機催促著。賒瓜看了看正堂家那棵榆樹。冷風中，干癟的樹皮像哭喪著的臉，舉在空中的枝丫好像在和他揮手告別。賒瓜知道，這樹是有靈性的，自從正堂搬走，這棵榆樹就更顯蒼老了！它舍不得他們啊！賒瓜的眼淚又要涌出來了，他看見正堂家曾經的窯洞地板，那里留下多少個腳印，有他們三個的，還有正堂爹媽，自己的爹媽……從小到大再到老，進進出出，有多少歡聲笑語，喜怒哀樂，怎么能忘記呢？賒瓜知道，自己和候賒一搬走，自己家的破窯洞也馬上就拆了，別說是自己的家，從明天起，“王家山”這三個字恐怕也不復存在了……</b></h1><h1><b> 悲涼，充斥著賒瓜身上每一個毛孔，又慢慢彌漫在周圍。賒瓜的心沉重到了極點！村子里的一切都蒙上了悲催的色彩，都揪著他的心，讓他挪不動腳步。他看著正堂家這個地板，心痛不啻于看到正堂的尸體！賒瓜走到自己的家。炕上，候賒還躺著，他病了，走不動，等下回車上來了再拉他，家里亂七八糟的東西賒瓜能拿的都要拿上。灶堂上鍋也搬了，只留下大張著嘴巴的灶眼在一鼓勁喘氣。那只貓依舊臥在鍋頭，瞇著眼睛享受著爐火的余溫。貓不懂主人復雜的心情，就像賒瓜不懂得國家的政策一樣。賒瓜抱起了貓，四下里看看還有沒有落下的，他強忍著眼淚，用袖口抹抹眼睛，出了門。他習慣性的閂上門。</b></h1><h1><b> 起風了，院子里，雞窩里的雜秸雞毛被風吹了一地……</b></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歷史大背景下的小人物，就像放大鏡下的螞蟻，人們只看見他們出出進進，忙忙碌碌，他們的喜怒哀樂人們是無法理解的。</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賒瓜是誰？偏僻山村里的一個老漢，終身未娶。</b></h1><p><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span></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村民取水的山路</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村里一直沒有電，村民花錢用太陽能取電。但是遇上連陰天，煤油燈首當其沖就是照明工具了。</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春種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農民的生活本色。在周而復始的重復中，生命從綻放走向凋謝。</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那些生命中的燦爛希望，如花兒般開放在曾經的心田。</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一窯一人，一燈一貓，光棍漢的日子，就像這個灰暗的家，沒有色彩！但是生活還要繼續，賒瓜不是一個懶惰的人，他打理的家整整齊齊。</b></h1><h1><br></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孤獨的生活像日歷一樣一張一張翻了過去……今天昨天和明天沒有什么不一樣……賒瓜的企盼在山野中慢慢化為沉寂……</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生活往往都是這樣，無論條件是艱苦還是舒適，習慣了就麻木了。麻木經常是我們的常態。賒瓜和村里的人也是如此。國家政策好，他們覺得在這里頤養天年也算不錯。</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整村搬遷政策的宣傳工作讓鄉政府的工作人員磨破了嘴皮，也和村民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經過鄉政府工作人員苦口婆心的耐心講解，村民們權衡利弊，新家交通便利，各種生活條件都大有改善……最后，搬家的決心總算下了，但是人們還是舍不得離開生養自己的家！</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搬家的日子馬上就到了，賒瓜徹夜難眠！</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雞都裝在眼籠里準備搬走了。</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鄰居家的窯洞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這棵老榆樹孤獨地站在風里。</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因為搬遷后的新家要占用耕地，舊居按照國家政策必須復墾。居住了幾代人的家被鏟車鏟沒了，被夷為平地的老窩撕扯著人們的心……</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臨行前再去給父母上上墳：爹娘啊，雖然離的不太遠，但村里人都走了，路也沒人維護了，自己也越來越老了，以后兒子回來的機會不多了啊！</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啊，連貓也戀著老地方啊！</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賒瓜望著自己丈量了無數次的土地，熱淚難以自抑！</b></h1><h1><br></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最后，三輪車拉著這許多不舍搬家了，但是，那個“家”永遠搬不走！</b></h1><p><br></p> <h1><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永遠的家！你認為給了他更好的生活，但他的心中還是依戀著自己的那個家____這個家無所謂破舊與奢華，它一直在那里，永遠在那里！</b></h1><p><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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