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十年：往回走雪曼 <p class="ql-block"> 那個畫牛的老頭兒，做了件最牛的事。</p><p class="ql-block"> 他去往極樂已經(jīng)28個年頭了，卻將他在世為人時最后十年里所畫的牛犢子們，于某一日統(tǒng)統(tǒng)趕放到中國博物館。</p><p class="ql-block"> 中國博物館，頓為牛市！</p><p class="ql-block"> 初老的我，心已是一望無際的蒼涼。2018年的這個冬日，在李可染先生最后十年作品展上，我被“最后十年”那幾個字螫得心口有點疼。</p><p class="ql-block"> 先生，您的最后十年，活則風光無限，逝則殿堂存譽，我的呢？</p><p class="ql-block"> 此時此刻，我突然異常強烈地想看到自己的最后十年！</p><p class="ql-block"> 我凝視著先生，與他做了一場無聲的時空之晤。</p><p class="ql-block"> 先生微笑著，說：凝于神！</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我的最后十年，是從哪一年到哪一年。</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我的最后十年，是怎樣的一種狀態(tài)。</p><p class="ql-block"> 我更不知道我的最后十年，是在很遙遠的地方等著我呢，還是已經(jīng)和我攜手并行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p><p class="ql-block"> 但是先生，您我的區(qū)別是一一您不在了，我還在；您對您的最后十年渾然不覺，我對我的最后十年操盤握韁；您的最后十年由您的兒子李小可精彩回放，我的最后十年由我自己現(xiàn)場直播。</p> <p class="ql-block"> 在每個人的人生轉(zhuǎn)折關(guān)頭，甚至是一段歷史的重大改變，一定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那關(guān)口候著你。而且，是一個人，而不是一群人。</p><p class="ql-block"> 那天，是先生叫住了我。</p><p class="ql-block"> 不管我還將擁有一個十年、兩個十年，抑或是半個十年，對于風雨無阻地走了一個甲子的我，再向前走似乎已無任何意義。無論我怎樣加倍努力，都不會再走出英氣襲人的模樣，不會再走出名滿山城的錦繡，不會再走出讀人入骨的犀利，不會再走出臨風御頂?shù)挠喝荨Ｖ粫駨淖匀灰?guī)律，如期開啟上蒼設定的模式一一初老，見老，已老，很老，最后是“老了”！</p><p class="ql-block"> 我決定，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往回走。去拾揀那散落一路的凡塵往事，去觸摸那千瘡百孔的舊恨殘情，去重新評估當時的孰對孰錯，去恣意設定再來一回的何去何從！</p><p class="ql-block"> 然后，坐下來，靜靜地，想想。</p><p class="ql-block"> 如果重來，我會不會還是沿著這條路來！</p><p class="ql-block"> 如果重來，我會不會還是選擇我！</p><p class="ql-block"> 我是職業(yè)編輯，但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更有感覺。雪曼的人生就是一篇來稿，我在審讀它。我在修改它。</p> <p class="ql-block"> 曾經(jīng)的文學青年</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曾經(jīng)的文藝少女，在家中的陽臺上練芭蕾</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母親張校長，干練而有文采，剛剛48歲就從鼎盛的事業(yè)中抽身退休，為了讓體弱的女兒“接班”。</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父親白處長，溫潤而沉穩(wěn)。女兒要出嫁了！爸說：我的那個姑爺呀，成不了大氣候，但也犯不了大錯！</p><p class="ql-block"> 過平穩(wěn)的日子，是父親心底最真實的愿望。</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往回走的路，是從北京起步的。</p><p class="ql-block"> 在皇城根，2018將我遞給了2019。</p><p class="ql-block"> 那幾日，年終歲首，犬豕更替，心神兩棲。我穿行在黃琉璃和紅宮墻中，凝神于西磚胡同的鴿子和龍?zhí)豆珗@的貓，思緒漸行漸遠。如果往回走二十年，我一定做個京漂兒，浸染在北京的歷史、文化及它的苦難和榮光中。</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潛意識里，我對自己不滿意！</p><p class="ql-block"> 今后再也不說“怎樣都好”。</p><p class="ql-block"> 也不再相信“怎樣都是最好的安排”。</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劑拍花子藥，我被拍迷登了，呆呵呵地被人拐走了，拐向了一條羊腸小道。</p><p class="ql-block"> 這兩句話兒貌似貼心地遣散了我的理想和斗志，讓我失去方向感，沒有了目標。</p><p class="ql-block"> 我喜歡北京，我熱愛新聞，曾無數(shù)次有過到北京一搏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持著與北京晚報首席女記者張鵬一樣的、由國家新聞出版署簽發(fā)的中國記者證，偏安一隅，在一座三四線小城沾沾自喜了一輩子。</p><p class="ql-block"> 做記者還有比北京更好的舞臺嗎？沒有。那怎么能說是最好的安排呢？！</p> <p class="ql-block"> 2018年，時值北京晚報創(chuàng)刊60周年，張鵬將晚報慶生的消息推送過來，我第一眼捕捉到的信息，則是北京晚報與我同齡。我的心情一復雜，一腳踩空樓梯，跌裂腳骨。</p><p class="ql-block"> 該受，路不會看好了再走？！</p> <p class="ql-block"> 才發(fā)現(xiàn)，最易被激活的前塵往事，居然是做錯了的事和不堪回首的事。</p><p class="ql-block"> 難怪周恩來說過：如果要我寫自傳，我就寫這一生的錯。</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懂了，真正揮之不去的，是存留在心底的這個錯和那個錯！</p><p class="ql-block"> 鼓掌，喝彩，本是附庸。時過，境遷，勢頹，有風有光的卻是無形之物，必然散去，不再纏繞。</p><p class="ql-block"> 只有錯了的堅持下來，等待著。</p><p class="ql-block"> 所謂錯事，不過是一件沒有完成的事兒。</p><p class="ql-block"> 一輩子有誰沒有做錯過？又有哪一個靈魂沒有被自己的過錯折磨過？</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時興一種行為叫冥想或內(nèi)觀，我想大概和打坐是一個意思，只不過叫法有所不同。打坐傳統(tǒng)，冥想西化，內(nèi)觀時尚，都是在隨意想，往深了想，都是想一件事就把它想透，最好達到靈魂專注的地步。</p><p class="ql-block"> 想做錯的事，是把那件錯的事在心里反復揉搓。務實的，行為救贖，打補丁。務虛的，意念修補，將錯的向?qū)Φ姆较蛲蒲荨?lt;/p><p class="ql-block"> 往往，想通了一件事，就是疏通了一截道德梗堵。</p><p class="ql-block"> 往往，發(fā)自心底的一聲“抱歉”，要比跪地一叩來得純粹。</p><p class="ql-block"> 往往，世上最好的止痛藥就在自身體內(nèi)一一精神！</p><p class="ql-block"> 往回走的路是一次精神之旅。</p><p class="ql-block"> 往回走的路是人格面的進化。</p><p class="ql-block"> 同樣的寺廟，同樣的打坐，有的成了高僧，有的一生都是和尚。精神之旅也會走出名次，人格進化也會有快有慢。</p><p class="ql-block"> 凝于神者，勝出。</p><p class="ql-block"> 往回走，還有更重要的發(fā)現(xiàn)。</p><p class="ql-block"> 發(fā)現(xiàn)在往事中，最清晰的，不是近距離的而是更遙遠的。像窖藏的紅酒。</p><p class="ql-block"> 發(fā)現(xiàn)在記憶里，最深藏的，不是驚天大事而是芝麻小事。像名著中的鮮活細節(jié)。</p><p class="ql-block"> 因為是舊的，它就有溫度。</p><p class="ql-block"> 因為是自己用舊的，它就有溫情。</p><p class="ql-block"> 不是嗎？我們常會遇到迎面走來的那個路人在自己和自己微笑。</p><p class="ql-block"> 不是嗎？我們常會鼻窩一酸或心頭一熱。這一定是想起舊事，一定是觸摸到舊事中最柔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舊事都是支離破碎的，可以揀起來回爐，捏制一枚下輩子的自己。下輩子的自己就算是草編的、泥塑的，也一定要是作品，而且這作品一定不要是地攤貨，而是殿堂級的。</p><p class="ql-block"> 舊事都是橫七豎八的，可以把它們碼成橫平豎直、高低有序。整理舊事舊感，取舍舊品舊德。大智大美的，留下，植入種族基因，優(yōu)秀后人。</p><p class="ql-block"> 萬一這最后十年是麻將桌上的一次詐胡，我還在，沒“老了”，還得再往前走。那就走唄！心靈干凈了，老天自會給你一手好牌！</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總得騰出幾年的時間，用來自省和修正。而且最好不是最后十年。</p> <p class="ql-block"> 馬云煲得一盅雞湯，很是老滋老味兒。他說，只有回不去的路，沒有過不去的路。</p><p class="ql-block"> 我呷了口馬家雞湯，和馬云同志說：“別介，要有回去的路啊。”</p><p class="ql-block"> 阿里巴巴的能耐，就是摧枯拉朽地用一種新的事物全面覆蓋了舊的事物。傳統(tǒng)的店鋪哀鴻遍野、一地雞毛！</p><p class="ql-block"> 那么，那條回不去的路，是舊的。走出一條回去的路，一定是新的。</p><p class="ql-block"> 創(chuàng)新，是互聯(lián)網(wǎng)之魂！用手機消滅了傳呼，用博客淡化了郵箱，用微信埋葬了短信，哪招哪式不是一劍封喉、改天換地！</p><p class="ql-block"> 淘寶實現(xiàn)了可以腳不沾地就全球購物的奇跡，那么可不可以再來一次時空對搭、精神物化的奇跡。</p><p class="ql-block"> 讓我能見到過世的老父親，把未盡的事情做完。</p><p class="ql-block"> 讓我當年的一次選擇重來，用科學的數(shù)據(jù)評估如果和假如，然后給我一個可感可觸的過程和結(jié)局。</p><p class="ql-block"> 讓那曾經(jīng)美好或者痛苦的時光有個大房子，我可以時不時地回去坐一會兒。</p><p class="ql-block"> 科技革命像童話，又像神話。</p><p class="ql-block"> 科技革命是創(chuàng)新，也是顛覆。</p><p class="ql-block"> 精神之旅，需要科技革命相隨相伴。</p><p class="ql-block"> 高度文明的體現(xiàn)，就是有需求就有滿足，不論是物質(zhì)的還是精神的。</p><p class="ql-block"> 如果重溫和修正，能夠推進我們?nèi)烁衩娴倪M化和人性的突圍，人類將踏入另一種文明。</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p class="ql-block"><br></p> <h1><b>讀圖說事</b></h1> <p class="ql-block"> 采訪不到毛澤東，就采訪毛澤東的扮演者古月</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采訪不到朱德，就采訪朱德的警衛(wèi)員荀達山</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采訪不到紅色特工潘漢年，就采訪他的二哥、南京大學首任校長潘有年（潘菽），聽他講真實版《風箏》的故事</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不能與中國女排姑娘一起見證五連冠的霸業(yè)，卻可以和女排教頭袁偉民討論本溪水洞有沒有魚</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這就是我們新聞發(fā)布會上的記者席，不用像新華社記者那樣搶問</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就這樣子采訪</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最大的場面，是跟隨市領(lǐng)導參加的一個外事活動</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見過的最高長官，是市級領(lǐng)導</p><p class="ql-block"> 隨市委副書記李志達和副市長張寶林到企業(yè)調(diào)研</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受到最特殊的禮遇，是中共桓仁縣委書記孫世德請的一頓飯。他用中俄語交替地唱著《紅河谷》中的一句歌詞，做著帥氣的手勢請我坐到黑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p><p class="ql-block"> 浪漫</p><p class="ql-block"> 且又接地氣</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最遺憾的事，是與軍旅歌唱家馬國光的友誼剛剛開始，他就突發(fā)腦溢血，歿了。軍中有大哥、北京有故人的美麗故事戛然而止</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最糗的事，是西游記劇組取經(jīng)路過咱們燕東之地，我本是奔著唐僧肉去的，沒想到卻在劇場后臺遭遇到豬八戒的“調(diào)戲‘’</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最驕傲的，是擁有個哥們叫張正隆。他當了一輩子兵，寫了一輩子戰(zhàn)爭。和他站在一起，感覺自己的身上都附著軍魂。作品有《雪白雪紅》《血冷血熱》《槍桿子1949》《一將難求》等</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最哭笑不得的事，是那年本溪大旱，災情乃百年不遇。本記者籌謀數(shù)日，策劃了兩個采訪主題。一是寫透民情，二是寫透災情。</p><p class="ql-block"> 民情稿是抗災大片一二三。此稿是奔著年度好新聞獎去的。</p><p class="ql-block"> 災情稿是救災建議一二三，發(fā)到“內(nèi)參”上有可能幫政府爭取點兒專項資金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結(jié)果是，人剛到了地頭，采訪本還未打開，大雨就嘩嘩地來了</p><p class="ql-block"> 這雨，及時，但攪局</p><p class="ql-block">一一一一一一一一</p> <p class="ql-block"> 似乎走了很遠的路，似乎排了很長的隊，終于進了人民大會堂</p><p class="ql-block"> 2019年1月1日，元旦音樂會</p><p class="ql-block"> 平生第一次到的地方，居然有幾分似曾相識。也許是春暖秋涼時的幾次夢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