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文/徐銀秋 寫于2018.12.16 天氣/陰</h3><h3> 上個月我的農(nóng)村老家村子里隊上最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走了,他九十多歲了,駝駝的背是他在這人世間給鄉(xiāng)親們留下的最深印象。鄉(xiāng)親們一陣惋惜,有的感嘆生命,有的默默不得語,但更多的是人們感嘆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隨著這批老人的逝去,很多歷史都將淹沒在歷史的河流里,歷史的是是非非任憑后人言說。</h3><h3> 是的,地方上方圓幾里,上了年紀的老人基本去世,他們帶著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歷史走了,留給了后人無限的想象,讓后人想象那個新中國建立之后的社會面貌。</h3><h3> 我曾經(jīng)一直在想把我所聽到的這些歷史記錄在文字里,哪怕是歷史的蒼白,也給后人們留下一筆歷史的墨香。我是一個80后的晚輩,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年的崢嶸歲月,零零碎碎的也只是從祖輩們口述得知,我知道的少之又少。這些碎片化的歷史,那就讓它成為一些碎片的文字,了卻我和祖輩們的一樁心愿。</h3><h3> 從祖輩們口里聽得最多的還是人民公社時代的生活。我的農(nóng)村老家位于湖南省新寧縣的一個小鄉(xiāng)村,下木山塘是我生活的地方,更是我們的祖輩們開荒種地的原始土地。聽祖輩們說新中國解放后,幾千年農(nóng)民單干勞動的歷史被淹沒在社會主義建設(shè)的歷史行程中,共產(chǎn)黨讓一盤散沙似的農(nóng)民“組織起來”,先是由互助級——合作社——初級社——高級社——人民公社,在經(jīng)歷了一次次的組合之后,幾億農(nóng)民從此有了自己的生產(chǎn)小隊,生產(chǎn)大隊,幾千年的農(nóng)民從此有了一個稱呼,叫作“公社的社員”,有了自己的生產(chǎn)組織。</h3><h3> 經(jīng)過多年的集體生產(chǎn),掘了河,開了溝,小田整成了大田。但無論世道這怎樣變幻,無論歷史怎樣解釋,這些都是真真實實地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中國這塊大地上。二十多年的集體農(nóng)村,人民公社三級所有制,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1980年責任制,我們公社1982年才落實責任制,田地分包到戶)的農(nóng)村承包責任制而徹底改變,一塊塊的“大寨田”從此又分割成為一家一戶的“承包田”,幾千年農(nóng)民單干勞動又回到了解放前。一個個的生產(chǎn)小隊的集體資產(chǎn)分到了各家各戶,就連隊部的房子也拆倒將磚瓦分了,當時有的社員真的不明白,解放后共產(chǎn)黨辛辛苦苦幾十年組織起來的集體農(nóng)村,怎么說拆就拆了呢?</h3><h3> 祖母1930年出生,可以說經(jīng)歷了舊中國與新中國朝代更迭的歷史。對于人民公社這個歷史的一角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時在人民公社,我們屬于白沙公社下木生產(chǎn)隊,爺爺不在生產(chǎn)隊做工,他是人民教師,自然不用下地干活,而祖母就不同了,打地主分田地以后家中一貧如洗,祖母帶著四個孩子(二伯伯兩歲夭折)在生產(chǎn)隊干活掙工分,在生產(chǎn)隊食堂吃飯。人民公社時代每家每戶有勞動力的都會出工,孩子做孩子的事,放牛的放牛,割草的割草,也計入工分。人民食堂的時候時常吃不飽穿不暖,這是常有的現(xiàn)象,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劇。爺爺常年學(xué)校上班,祖母照顧老小生產(chǎn)隊干活,一家掙工分的事就成了祖母早出晚歸的日常。祖母原是大家閨秀又嫁入地主之家,未打土豪分田地前祖母吃穿住行都有丫鬟侍候。然而時代在變,解放之后,祖母的生活一落千丈,淪為了普通農(nóng)民,甚至比貧農(nóng)生活更苦,這些歷史只有祖母自己清楚,這其中的生活落差只有祖母能夠描繪。若干年后,祖母還時常提起,一來感嘆那個時代的生活二來又感嘆新中國的建設(shè),從萬元戶到小康水平。歷史的車輪時常在她心中滑過。在生產(chǎn)大隊干活時,父親也出生了,那時候父親才出生不久,祖母就要去大隊干活,留下剛出生滿月的父親在家,由曾祖父在家照看,曾祖父年事已高,照看孩子多有不便,于是祖母下雨天就把父親放在搖籃里,渴了曾祖父喂點水,若是在晴天,祖母則背起父親一邊干活一邊照看父親,此時父親還沒學(xué)會走路。后來父親一歲多塊兩歲了,曾祖父實在無法照看,祖母就把父親放在干活的空地上,讓他自己一邊玩耍。父親到現(xiàn)在都時常說起,有一次天氣太熱,農(nóng)忙時節(jié),父親才兩歲多,祖母因無法照料父親,就把他放在家里,沒想到父親追了出來找祖母,最后自己玩累了躺在田壟里的石橋上睡著了。大滴汗水直流,人曬得通紅,可是祖母為了掙工分無暇顧及。此事在父親成長的故事里尤為深刻,他把那座石橋稱之為“橋奶奶”。這其中的意思顯而易見,以至于祖母后來想起那段歷史,聽到父親提起“橋奶奶”就倍感愧疚,也感嘆那個時代的無奈。也許那個時代的人們大都如此,生產(chǎn)隊員哪個不是起早貪黑的掙工分呢?</h3><h3> 說起干活老人們口述都是一致,他們對那個時代說起來流淚。而在人民食堂吃飯更是不可磨滅的記憶。那時祖母帶著幾個孩子掙工分,孩子還要上學(xué),后來因為成分問題,地主孩子沒資格讀書,父親姐弟幾個終止學(xué)業(yè)。此時,父親也跟著在生產(chǎn)隊干活,吃食堂。他記憶最深的還是食堂吃飯吃不飽的時候和同伴們在飯桌上撿別人掉下的飯粒,實際上那時候人們都吃不飽,哪有什么飯掉?吃不飽那是很正常的事了。祖母為了能吃飽,經(jīng)常紅薯泡飯,野菜拌飯,能吃的野樹葉做成野菜粑粑,這就造成了消化不良而便秘,時常吃進去就拉不出來,其中的痛苦只有父親知道,經(jīng)常性的食用這些野菜,導(dǎo)致了他肛腸脫臼,需要人工才能揉進去。沒有辦法,在生產(chǎn)隊的時候,他們同齡人都是如此。只是管理生產(chǎn)隊的管理員家里孩子們稍微吃得好點,負責食堂伙食煮飯的人家,多少能揩油。食堂的飯菜并不好到哪里去,一碗豌豆,放得上了鹽霜。</h3><h3> 不僅僅是我們生產(chǎn)隊如此,在那個年代,各地方都是一樣。聽外婆也總是提起,當年外祖母一家也是這樣,好在他們是貧下中農(nóng),在那個地主人人喊打的年代里,貧下中農(nóng)似乎有了優(yōu)勢。這些碎片的歷史,我等晚輩無法描述。</h3><h3> 太多的歷史,我聽得心酸,好奇那個時代的面貌,又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和平富裕的時代里。對于那個時代的故事,或許只有親身經(jīng)歷的老人才能那么刻骨銘心。</h3><h3> 森林新葉摧陳葉,世上新人趕舊人。時代的變化向來如此。</h3><h3>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人民公社終于成為了新中國建立后的一段歷史,這是一首沒有結(jié)局的悲歌。那首歌唱的“千年呀萬年呀開不敗”真的成了絕唱,你看僅僅開了二十來年,就徹底地被解瓦解了!這是時代的趨勢,歷史發(fā)展的必然。</h3><h3> 這些年來又隨著城市化的進程,一個個的自然村落都在漸漸的消亡中,大片的土地成為了工廠、房產(chǎn)、公路的領(lǐng)地,人們由于沒有了土地,許多的人成為城市的打工者,他們背井離鄉(xiāng),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在失去了“公社社員”這個頭衍之后,如今又有了一個“農(nóng)民工”的桂冠,只是農(nóng)民工沒有任何保障,做一天有一天的工錢,有的因為欠賬,到頭來這拿不到工錢,真如剛分地時說的那樣,解了繩子的螃蟹會爬得更快,爬得更遠,這些沒有了地的農(nóng)民,真的爬得很遠,他們來到了燈紅酒綠的大城市,可是那些并不屬于他們,他們只是住在悶熱的工棚中,整天從事著最臟最累的活兒,他們在城市中蓋起了一座座的高樓大廈,可沒有他們一磚一瓦的份,就像一條耕田的老牛,翻好了地,種上了秧苗之后,再也不許在秧田中踏上一腳的了。</h3><h3> 當我們的下一代人不知“裊裊炊煙”“魚翔淺底”“月明星稀”的成語為何物的時候,當他們再也不知道“人民公社”是怎樣的組織的,農(nóng)民會集體在土地上勞動的?我們該不該將這段歷史告訴他們,在上世紀的八十年代之前,祖輩們說“我和我的伙伴們真真切切地在集體的生產(chǎn)勞動中拿工分,分糧食、分柴草,還在這塊土地上結(jié)了婚,養(yǎng)育了下一代…………”而對于我了,我也沒有經(jīng)歷過那個不平凡的貧苦年代。只是從祖輩口中得知,而我知道的少之又少,又能有多少內(nèi)容記錄這些筆墨?而我記下來的無非是斷了片的歷史,斷斷續(xù)續(xù)的文字里,顯得歷史或許蒼白無力,祖輩們歷經(jīng)千辛萬苦開墾出來的肥沃的土地,在歷史上是一個濃工重彩的人生山水畫,而我的文字成了輕描淡寫的歷史。隨著老人的離去,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更是無從得知。若還是我們的下一代呢?他們似乎牛馬都未曾見過,他們不知道何為“炊煙裊裊”“披星戴月”“月朗星稀”,他們不知道“聽取蛙聲一片”“稻花香里說豐年”!他們不知道早出晚歸,不知道何為稻浪翻滾!</h3><h3> 是啊!如今的田野上已經(jīng)找不到稻海了,哪個農(nóng)民還在種稻子?我家屋門前的土地都成了臍橙產(chǎn)業(yè)園,就連我小時候的水稻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何況是父親那一代的人民公社時代,在生產(chǎn)隊干活呢?</h3><h3> 于是,屋門前的那片曾經(jīng)肥沃的水稻田成為了歷史,水塘不見了,牛羊不見了,只有少數(shù)的雞鴨還在臍橙園里悠閑,四周騰空而起的是現(xiàn)代化的房子,那一棟棟別墅樓房像雨后春筍拔地而起。曾經(jīng)歷史的影子再也找不到了。像極了那些老去的老人,他們走了,帶走了一代歷史,后人們?nèi)舾赡旰螅l還能想起他曾經(jīng)來過?而他們用了一輩子開墾守護的土地也換了新的容顏。</h3><h3> 三十多年過去了,過去許多的自然村已經(jīng)找不到了,我們的環(huán)境在惡化,三十多年前,黃、賭、毒好像是天方夜譚,可如今一應(yīng)俱全地來到了,高高圍起的圍墻將歷史隔離在門窗之外。</h3> <h3> 去年回家,我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你說是過去集體生產(chǎn)時的生活好,還是如今的生活好?”他回答我說:“要說生活當然是現(xiàn)在好!但是未來土地是否還在農(nóng)民手上,我們就不知道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日子我們經(jīng)歷過,人民公社的時代我們走過,責任制以來土地承包到戶的日子我們有過!現(xiàn)在土地產(chǎn)業(yè)化又終結(jié)了一個時代的歷史!”</h3><h3> 老人搖搖頭,感嘆他這一生以來的所見所聞,滄海桑田。</h3><h3> 自從80年責任制以來,人民公社幾乎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都說農(nóng)村集體生產(chǎn)勞動出工不出力,養(yǎng)懶漢,人們吃不飽,穿不暖。這個我不知道,只是母親時常說起,感謝鄧小平的改革開放在在人民公社集體所有制的年代里,人們再苦再累也沒飯吃,似乎在那個年代一無是處。只是我想,如果沒有那個年代的開墾付出,又哪來子子孫孫耕種的土地!</h3><h3> 在這些人民公社得年代里,我是不知道那時候人民食堂的日子,至于怎么掙工分我也無從得知。</h3><h3> 在三級所制的人民公社制度中,公社一級屬于國家下派機構(gòu),參軍入伍,土地種植計劃下發(fā),大隊干部的管理,水利建設(shè)派工,治安管理等。生產(chǎn)大隊有黨支部,大隊長,民兵連,會計,赤腳醫(yī)生,民辦老師,大隊植保員,水利員等,但這些所有的人員在沒有工作時也要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也要在所在的生產(chǎn)隊服務(wù)。</h3><h3> 我只是一個85后的晚輩,有時候我在想,那個時代將散沙一盤似的社會擰成一股繩的力量大,還是讓各個螃蟹四處游離自找生路有利?</h3> <h3>我想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要是沒有共產(chǎn)黨組織起人民解放軍,要想解放新中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要是沒有集體的力量,沒有集體所有制創(chuàng)下的祖宗基業(yè),又哪來我們肥沃的土地?</h3><h3> 哎呀,終是人生如夢!回過頭來看看,一切都如水逝去!老人們老的老走的走!還能有幾個人再次說起當年的歷史呢?</h3><h3> 從分田到戶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多年的今天,“人民公社”似乎成為人們淡忘的一件事了,如今誰還會提起“人民公社”?更有的人將“人民公社”這一詞當作一種罪惡加以唾棄之時,我在想,如果沒有人民公社,有這么多的水利建設(shè)?有人說那個年代有餓死了多少人,都是人民公社惹的禍,但是是否真有其事,我不知道。那個時代很貧窮,吃不飽穿不暖,的確是事實。人民公社的集體生產(chǎn)勞動,在我們祖輩們這一代人中,留下了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每當我想起他們告訴我當年肩挑背扛在那片土地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時候,看著身后的泥土和莊稼時,說起他們的故事,我好像看到了祖輩們的青春在田野中閃光,他們的這一輩子,在這片土地上做過了許多的事,在他們的思想中,是那人民公社和食堂的農(nóng)村生活讓他們感受到了勞動是最難忘的事,他們能將一顆種子培育成糧食,將一片荒無人煙的土地變成了肥沃的土地,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fā)芽,繁衍生息,培育著子孫后代!老人雖然走了,一個時代結(jié)束了,但是子子孫孫的根在這里!</h3><h3> 這些離去的老人從記憶庫中慢慢地回憶著當時的農(nóng)村生活,那一幕幕是如此的清晰,我們的上一輩的人就在歲月的風(fēng)雨中消失在蒼穹中,可那些人,那些事都曾真實地出現(xiàn)過……</h3><h3> 我不知道人民公社時代是好還是壞,但是這是一筆永遠抹不去的歷史,在歷史的進程里,每一個時代都有他的音符!有辛酸,也有回憶,有好也有壞,都是那么刻骨銘心!而老人們的離去我們也將無從得知當年歷史更多的真實故事!</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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