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紡織父親牧言 <h3>題記：人的一生有許多事情值得去回憶，一次工業博物館的參觀活動，喚起了"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無限感慨……</h3><h3>紡織業，曾被譽為青島的"母親工業"，有過"上青天"市民的驕傲，有過紡織、青島啤酒、四方機車并稱工業"三駕馬車"的歷史輝煌，如今青島啤酒工業、機車工業，依舊保持城市名片的成色，并且走出國門，有了國際化標準的新標簽，而老紡織業，這位曾經的"真人"卻悄無聲息隱退了山林……</h3><h3>新舊動能轉換的時代，產業升級，解放了大量的勞動力，讓勞動密集型產業漸漸褪去了"光環"，紡織工人也從"不得閑"到"享清閑"，從機器面前你來我往的穿梭，到機器4.0時代的無人操作，動靜并非總相宜！</h3><h3>平靜下來的人們開始懷念起工廠那火紅的年代，我，作為紡織職工的后代，伴隨父輩們艱苦奮斗的日子長大，經歷老一輩人的吃苦、流汗、大干、快上，在這里我要為一種曾經的平凡，卻是無比的敬仰點贊，以此致敬青島的老紡織人。</h3> <h3> 根深的"情結 " 難以釋懷</h3><h3>上了年紀，腿腳不靈便的父親，平時是不怎么出門的。然而在今年青島第一個雪天，老爺子卻拎起了拐杖，執意要出門走走，他要去的目的地是離家有十里之遙的青島紡織博物館，我知道，"紡織"是老人心中揮之不去的一個"結"。</h3><h3>如同許多老人家，這些年年老的父親記憶力有些退化，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但是有關于紡織、有關于同事、有關于在職工作期間的方方面面，像是在腦海中刻錄了3d不時地在眼前閃現。</h3><h3>父親在十幾歲時由私塾輟學，來到青島一家棉紡廠做工，從一名童工做到管理，在國有企業"臥槽"了40余年，直至退休，可以說是"老驥伏櫪"了一輩子，對于當年"棄學做工"，父親說：起初自己心中有一百個不樂意。出于解決一家人的溫飽問題而迫不得已，畢竟"生存"才是人的第一需要。</h3><h3>從業紡織也的確提高了一家人的生存質量。因為有父親國棉廠"可觀收入"，在那個物質極其匱乏時代，相比他人，我家能夠吃得飽、穿得暖，記憶中的我似乎沒有穿過帶補丁的衣服，飯碗中也時常見得有葷素的搭配。</h3><h3>由此我悟出了紡織——"母親工業"的含義：母親的職責是要滿足下一代的"嗷嗷待哺"，母親所創造的價值是要讓一個個家庭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與今天所討論的"脫貧致富"的熱門話題有著"異曲同工"。</h3><h3>據史料記載：在青島紡織業鼎盛時期，全行業有10多萬從業大軍，職工數量約占全市職工總數的1/10，涵蓋了棉紡、毛紡、針織、化纖、印染，服裝、紡機等工業門類，規模以上企業達800多家，工業總產值1300億。那時據稱在青島市任何一個家庭中都能找到紡織的血源和印記。今天青島已出現了眾多"小康之家"，也許該與紡織有著淵源吧？全市經濟發展的歷史長河中，紡織可稱得上是"三江之源"了。</h3><h3><br></h3> <h3> 紡織印象的"苦"與"累"</h3><h3>作為勞動密集型產業，紡織行業的苦與累人所共知，道理再簡單不過：機器在轉，人要去干。</h3><h3>我第一次接觸紡織，是在父親的引領下。一個星期天，父親領我坐上火車，從市南到四方的工廠"上班去"了，一路上蒸汽機車前進的聲響"轟隆隆"，終于到達廠區車間，聽到的聲音是更大的"轟隆隆"，織布機前身著工裝的紡織女工巡回穿梭，她們對這一刻不停歇的噪音污染，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充耳不聞了……</h3><h3>父親對我說，在紡織廠，女工是最辛苦的，她們要三班甚至四班倒連軸轉，照顧好家庭和孩子，對于她們來說是一種"奢望"，對此我感同身受。</h3><h3>由于生長在一個紡織家庭，我從小就養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習慣，由于雙職工家庭，父母雙親時常的"照顧不周"，我儼然成了家里面的"小大人"，天不亮就起床為家人煮飯，煮掛面、蛋炒飯、窩荷包蛋之類的簡餐樣樣拿得起;為便于頭發打理，小時候的我沒有扎過辮子，留過長發，將一棵白菜幫（齊耳短發）的發式留到了至今，紡織家庭，我生于斯，長于斯，我經歷了現代孩子難以想象的"窮養"……。</h3><h3>有了"甘苦與共"的磨礪，讓紡織家庭格外珍惜家中的親情。在我家，父親永遠是家中的"頂梁柱""，他擔起了家中買糧買煤幾乎所有的繁重活兒，那個時代的紡織女工的婚嫁也頗受青睞，許多男方家庭會看好這個群體中女孩子的"吃苦耐勞"與"持家過日子"……</h3><h3><br></h3> <h3> "工匠精神""勞模精神"的時代留痕</h3><h3>在我家櫥柜的一個角落，保留著父親的寶貝物件，雖經幾次搬家這些東西總也舍不得扔掉。物品包括枕巾，床單，茶缸，大花臉盆……，物品上面，無一例外的印上了"獎"字紅章，在今天看來，這些物品不值幾文，而這卻是父親一筆不小的精神財富。</h3><h3>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當選"先進"是常態化的。他的觀念是：一個老黨員、老先進，工作就要比別人干得多、干得好，他對任何工作都全身心地去完成。記得在重視產品質量的年代，紡織企業進行人員重組，父親被工廠遴選為紡機技術質量監督員，這是一個得罪人的崗位，父親卻義無反顧地擔起這份責任。</h3><h3>對待質檢工作，父親嚴格把關，不徇私情，他恪守紡織工匠的信條：萬米無次布。強化每個工序的質量責任落實。由于常年工作的一絲不茍，以及所經手的產品質量多年保持優良，他連續多年被評為廠"先進工作者"，也硬是將一個不被人理解的崗位，干成了一個領導信任、職工擁護的崗位。</h3><h3>至今我家仍保留著父親在職時期的一摞獎狀，論數量第一多的是"先進工作者"的榮譽狀，第二要數書法作品獲獎狀了，父親是單位公認的"秀才"，一番舞文弄墨后總會有大獎收獲……，如果把父親在職工作期間所有的獎狀平鋪，真的要占據家里的"一面墻"了。</h3><h3>歷史的發展進程，將一代又一代的紡織先模推上了宣傳的墻面。郝建秀工作法、十任郝建秀小組的"永遠發揮火車頭作用"、五一織布法、五三保全工作法，以及紅五月勞動競賽等等，"勞模"胸前的紅花代代相傳，擊鼓傳花般的傳到了我們這一代，他們受"母親工業"的哺育，又以一種"勞模精神"反哺于城市經濟的新發展……</h3> <h3> "儉樸"與"實干" 紡織人特質</h3><h3>在父親工作的廠子里，一個"美麗的傳說""流傳了多年，內容大概為：一位工人老師傅，為供養家中兩個女兒上大學而省吃儉用，吃糠咽菜……，故事中的主人公，說的就是我父親。</h3><h3>父親在年少時就棄學就工，文化低、學歷淺，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因此培養下一代成為"讀書人"是他的致力所為。在上世紀80年代，我和妹妹先后考取大學，在當時紡織廠引起了不小轟動，因此父親這位草根家長也就成為了廠里"教子有方"的明星。</h3><h3>為了下一代，父親生活真會窘迫到吃糠咽菜的地步嗎？當然不是。還原真相，父親說只因帶了一頓饅頭、鴨蛋、白煮菜的午餐，被一位工友發現，就杜撰成了故事。父親說他很是理解，當時工友們對于知識改變命運有多么的渴望，因此也就不忍心去戳穿一個充滿善意的勵志謊言了。</h3><h3>紡織工人的"節儉"意識在很多時候令我"費解"，退休后父親開啟了外出旅行的新生活，相約工友一道，無論去哪里，走多遠，一幫老爺子總像備戰備荒時期在拉鏈，背上干糧袋，乘坐公交車，并美其名曰：做健康環保的"自由行"。</h3><h3>父親的晚年生活很是愜意，與他一同進廠的紡織女工也大都過上了"頤養天年"的生活，從奮斗的工廠到家庭的回歸，再返回到變幻的社會，多重角色轉化中，她們的芳華已不在，理想亦終歸……</h3><h3>尋根"紡織"，古老的機杼聲似在耳旁，紡織博物館的展臺前，80歲的老父親還在久久思量，青島——紡織的故鄉，未來新一代的紡織人將會復興"上青天"的輝煌嗎？我在猜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