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著童年記憶的小河

劉仁杰

?《流淌著童年記憶的小河》（全文版）——劉仁杰（湖北） 出生農(nóng)村的人大多有小河或池塘的記憶，出生山村的孩子記憶最深刻的恐怕是小河了。連綿的群山之間溝壑縱橫，小溪潺潺，匯流成河。曾幾何時，先人們依山傍水，比鄰而居便形成一個個深山的村落，便有了一條條門前的小河。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亙古至今。 我家門前便有一條這樣的小河，河水清澈，四季長流，流的是歲月，更是一代代人的守望和期盼。記憶中的十月、冬月是鄉(xiāng)親們腌制冬白菜的日子，家家都在忙碌著腌上幾百斤咸菜，預備過冬。那時候家里人都多，少不得這些打粗的下飯菜。立冬過后，家家戶戶忙著把地里的高桿白菜砍倒，鋪在樹棵或田壟上晾曬著，等支支愣愣的菜棵子變得蔫軟，再一擔擔挑到河里清洗，然后挑回家切碎腌制。那一天，村里的女人都來幫忙，河埠頭蹲滿了人，嘰嘰喳喳，很是熱鬧。女人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老人孩子，家長里短，喜怒哀樂，說到后來，終歸是一陣女人間的哈哈大笑而結(jié)束。人們的心情在這河道里變得輕快包容，就像河里的水流，一會陰沉渾濁，一會就變得清澈明凈。大人開心，孩子們自然可以縱情快樂，忙前忙后瘋鬧個不停，過一會主人家里還有好吃的飯菜等著哩。 小時候不會關注四季的更替，卻在意小河的變化。河道里螞蚱多起來的時候，秋就收完了。光禿禿的田野里，螞蚱無處躲藏，便涌到了河邊的草叢里，這時候抓起來就變得異常容易。冬白菜壓完后，年就不遠了，孩提時天天重復著同樣的問題：“還有幾天過年啦？”，大人們也是不厭其煩的作著不變的回答：“再過幾天就過年。”我們就在無數(shù)個“幾天”中快樂的等待。 七九八九，河邊看柳，當沿河的柳枝朦生翠意的時候，春天就來了。過不多久，河道里就出現(xiàn)成群結(jié)隊的候鳥不顧歸途的辛勞，忙碌著在郁郁蔥蔥的枝杈間搭建房屋。早有迫不及待的鳥兒瞅著岸上的原野，在潔凈的低空中盤旋。“啾啾棲鳥過，星臨萬戶動”，沿河兩岸，春耕的人們正在緊張有序地忙碌著。經(jīng)過一冬休養(yǎng)生息的牛兒，等不得主人的吆喝，輕車熟路地在濕潤的土地里，自奮蹄地奔跑。 “清明前后，種瓜種豆”，女人們也不閑著，在河邊空地上安置著各式各樣的果蔬。孩子們蹲在河道邊一捧捧忙著往瓶子里裝蝌蚪，草叢里、石縫間除了一窩窩密密麻麻的蝌蚪，還藏著好多小螃蟹和飯魚兒。裝進瓶子后，淺褐色的螃蟹在底下爬，漆黑的蝌蚪在水面浮，各色飯魚兒像搗蛋鬼滿瓶子亂竄，層層疊疊，顏色各異，又好看又好玩。 田野里的麥苗總像剛洗完澡似的，干干凈凈，一身碧綠，渾身散發(fā)出迷人的清香。微風輕拂，生怕驚擾到了它一心一意的生長，連太陽也是暖暖的，似乎格外珍惜這些無憂無慮的生命。只有忙碌的牛兒，實在嘴饞時，偶爾不顧一切地啃上一口，惹得主人大聲地喝斥。 田埂上“茅針”正待抽穗，飽滿的綿甜的乳穗抽出來，卷成圈放在掌心里一拍，扔進嘴里像棉花糖，吃得滿嘴清香。酸菜兒正值抽苔，掐下莖來吃，酸酸的醒氣提神，葉子還是喂豬的上好飼料。雜生在麥苗中的野碗豆，拔出來，藤蔓喂豬，豆角直接放進嘴里，輕輕一擠，嫩嫩的甜甜的豆米又成了鮮美的野味。吃完豆米的豆角從中間掐斷就是哨子，含住尖角一端還可以吹奏出好聽的音樂…… 夏天的小河是孩子們的樂園，在完成大人布置的勞動，寫完作業(yè)后，剩下的時光基本是自由的。滿河道的孩子在河水里自由自在地徜徉，玩耍，賽迷囚，打水仗。全然沒有體會到“烈日炎炎似火燒”的感覺，更沒有體會過久閉空調(diào)房間的身體不適和心神郁悶。小家伙們赤裸著身子，不在意隱私更不怕羞。新媳婦兒在岸邊搗捶著衣服，調(diào)皮的孩子故意從水里竄出下身。新媳婦兒只顧咯咯直笑，本該轉(zhuǎn)過臉去，卻不留神看見了，一時羞得棒錘搗在了手背上，疼得哇哇亂叫。這時，孩子們忽然不見了，安靜的水面剩下一道道波紋，像是小河在忍俊不禁地竊笑。新媳婦兒正自愣神，一顆顆小腦袋竟從身邊突然竄出來，嚇得新媳婦一聲尖叫，用棒錘指著孩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發(fā)惱。孩子們卻早竄跑了，遠遠地笑的笑、做的做鬼臉，讓人哭笑不得。那種場景也只有在門前這條小河里才得以不斷的演義和翻新。 岸邊菜園子仿佛不受夏天控制似的，綠油油的藤蔓爬在木架子上，俯瞰著河水爭先恐后的瘋長。黃橙橙的黃瓜花開得很茂密，五顏六色的蜂蝶嗡嗡的在花間忙來忙去，大大小小的黃瓜墜在河道半空，像是凌空飛渡的魚兒，隨時有落進水里的可能。孩子們商量，看誰能夠當著大人的面，偷偷將黃瓜吃進嘴里。一幫孩子遠遠地悄悄地游，待差不多距離時，蘊進水里，直達黃瓜架下面。發(fā)覺岸上的行人不注意時，突然出手，將黃瓜拉進水里一頓狂啃。等露出頭時，一根黃瓜就已經(jīng)下了肚，跟沒事人一般。如法炮制，水邊所有的瓜果就這樣在大人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孩子們隨時獲取的美食。許多年后，人們還是從這些“新”大人們自己的調(diào)侃中才獲知到這一秘密。 成人后自不敢那么肆無忌憚的迷戀在小河里。物是人非，事兒多了，心性雜了，情緒變了，那里已成為了新一茬孩子們的樂園。小河到底存在了多少年？沒有人知道。爺爺?shù)臓敔斁蛦栠^這個問題，孫子的孫子會不關心同樣的問題，就不得而知了。能知道的是小河樂見一茬茬孩子們的成長，從這里爬上岸走向山外的青少年，在華夏浩瀚的河流中如涓流之入江海。出現(xiàn)過共和國的開國將軍，新時代的行業(yè)精英，勇闖潮頭的私企業(yè)主，當然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民眾。小河總是用包容的心態(tài)，平靜的對待著每一位來來去去的曾經(jīng)的孩子，隨時伸展著博大的胸懷接納著“孩子們”的喜怒哀樂。小河是孩提時快樂的搖籃，成人時力量的源泉，更是異住它鄉(xiāng)時靈魂的棲憩地。 正因了這條河，仿佛是大自然冷凝空氣的“中央處理器”。清涼的河風，清涼的河水環(huán)繞著村莊，在綠樹成蔭中日夜不停地流淌，把整個山村的溫度就控制得異常涼爽宜人。即使在這酷熱難當?shù)娜炖铮?睡到下半夜時，甚至需要蓋上薄棉被才能抵御夏夜的寒涼。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回到老家住上幾日，在隨著一年比一年荒蕪的村莊而漸漸萎縮的小河邊尋找兒時的記憶碎片，享受大自然清涼的河風滋潤。隨著父親母親的相繼逝去，今年的夏天我不得不蝸居在城市的水泥叢林一隅，任由夏的炎熱燒烤著思念親人的傷痛。沒有父親母親的村莊，不知道我什么時侯才能鼓起常回家看看的勇氣。幾十年的離家歲月，父親母親已成為了我鄉(xiāng)愁的依賴，老人和老家已變成了一個血肉相連的整體安放在了我的靈魂深處。當村莊的老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缺失了守望和期盼的故園和小河會變成一種怎樣的荒蕪呢！心安之處是吾鄉(xiāng)，若能心安，何來鄉(xiāng)愁。童年永遠回不去了，真希望故園小河，老家老宅，依然如我的父親母親一般，時時刻刻守望著，我徹徹底底安安心心回家的那一天。 劉仁杰原創(chuàng)文字，部分圖片源于網(wǎng)絡 end.謝謝欣賞 【2019年3月20日陜西《三秦文學》全文刊發(fā)；2019年3月25日《武漢文學》第224期發(fā)布全文；《孝感晚報》2019-11-27摘選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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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