跆拳道,波多野结衣结婚了吗,JAPANESE50MATURE亂倫,美女视频黄网站免费观看

里下河紀事

老吳大

<h3>  這是一本懷舊的畫冊,只言片語敘說了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蘇北里下河地區的一些往事。那些曾經“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知青,那些滄桑的木橋和岸邊的村莊,還有運河里那些老舊的機船……,作品語言直白,簡潔,描寫的內容也如大地般樸實無華,畫面中沒有絢麗的色彩和動人的旋律,有的只是一種寧靜和畫面深處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憂傷。</h3><h3> 作品已不再是局限于里下河地區的地域紀事,它已是一個寬泛的時代記憶,它是對那段曾經“激情燃燒”歲月的思考,它是一段深沉的鄉情,它也是那輩人幾十年來無法抹去的情懷……。 </h3><h3> </h3><h3><br></h3><h3><br></h3><h3><br></h3><h3> 1-</h3><h3><br></h3> <h3>  剛插隊時村口有一條河,河上有座破舊的木橋,是村里通向外面世界的主要通道。走在晃晃悠悠的木橋上腳下還“吱”“吱”作響,橋板上坑坑洼洼的布滿歲月的留痕。村里人家的婚喪嫁娶,挑米輾稻,進出村莊都從橋上過。多年來這座橋承載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和村里人的辛酸苦辣,多年來這座橋也見證了村里的世事變遷和人世滄桑。</h3><h3> 后來這座木橋因實在不堪重負被拆了,修了座水泥橋。</h3><h3><br></h3><h3> 2-</h3> <h3>  那時我們插隊在蘇北里下河地區,在大運河的東面,因地勢低洼,故稱里下河。那里河網密布,交通運輸主要是靠小型機器船和人撐的木船,我們當初來時就是生產隊用木船把我們撐到了莊子上的。上世紀六十年代末,那里還很貧窮,社員住的都是茅草頂的土坯房。我們來后隊里也給我們蓋了一間土坯房,但四個墻角是用磚砌的,在當時這就是比較好的房子了,稱為“四角硬”。從此我們便在這塊貧脊的土地上,安身立命,聽毛主席的話:“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生活了整十個年頭。</h3><h3><br></h3><h3> -3</h3> <h3> 我們剛到農村,對一切都感到新鮮,但是對一切又很無知。當時生產隊是撐船把我們接回的,船快到莊子時,只見遠處的天底下,是一大片灰蒙蒙的草屋,環顧四周一片滄涼,河兩邊一眼望去很遠的天邊有點樹影,周圍是一片死寂,只有船在水中行走時“嘩”“嘩”的劃水聲。心中頓覺感傷。到了莊子后,看到社員們穿著打了很多補釘的衣服,再看著那片低矮的草屋,不禁困惑。還以為像電影中的一樣,社員們都穿著新衣服,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和想像中相差太大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們一直很徬徨、迷茫。我是屬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那部分人,所以平時只知道埋頭干活。那時我們都聽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刻苦改造自己的思想。干著干著“一不小心”干成了個“學毛選積極分子”,還和我們莊子上的另一個女知青,一同參加了“縣知識青年學毛選積極分子代表大會”,開了這次大會后,“長了見識”,學習了“新思想”,回村后也更是埋頭苦干。那時我們年青,單純,我們都聽毛主席的話,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農村一干就是十年。雖然我們也曾“茫然”,“絕望”,也曾“青春無悔”,“歲月如歌”,然而那些“得”與“失”,那些“是”與“非”,大約也只有由時間去評說了!</h3><h3> 只是蘇北平原上那的悠悠白云帶走了我們十年的青春年華·……。</h3><h3><br></h3><h3> -4</h3> <h3>  這是當時運河里的小火輪,它能拖著三、五條或更多的那種木頭的貨船,在運河里跑運輸。我們當時就是坐著幾條貨船,由小火輪把我們從南京拖到寶應的氾水鎮,好像再分到小船上拖到夏集,然后再由各大隊的船帶走直到生產隊的。五十年前的事了,也只能依稀記得了。</h3><h3><br></h3><h3> -5</h3> <h3>  剛來到蘇北平原,田里還有大風車。風車轉動帶動水車翻水灌田,大風車轉動時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們隊好像有兩架大風車,那時生產隊里還有人踩水車灌田的,人站在水車上踩,那是要點技巧的,不會踩就會就掉下去。當時我們生產隊有五百多畝田,是全大隊最多的。其中最遠的是凌田,人走到田里干活幾乎看不到莊子,所以我們那時下凌田干活都要帶中飯,中午不回家。凌田做活很苦,尤其是夏季。那時我們是種雙季稻的,早稻剛割完,緊接著就犁田、下肥、平田、下秧,稻田薅草時,七、八月的太陽,驕陽似火,連找塊陰影休息一下的地方都沒有,任由毒辣的日頭爆曬。一個夏天能脫皮兩三次。冬天在凌田干活,冷的也無處避風,一馬平川的蘇北平原在冬天刮起北風來也是肆無忌憚、無遮無擋、凜冽刺骨。</h3><h3><br></h3><h3><br></h3><h3> 6-</h3> <h3> 那時農民的生活的很苦,口糧不夠吃,干活時每天可以燒頓干飯,如遇雨天不上工,一天最多也就吃二頓稀飯。那時要上交國家一定數量的糧食稱之為“公糧”。上交的公糧都是上好的稻子、麥子,而那些顆粒不飽滿的不好的我們稱為“下腳稻”的糧食,則留下分給社員作口糧了。中國的農民在那個艱難的年代忍辱負重、辛苦勞作用自己的勤勞和付出支撐起了整個國家。</h3><h3><br></h3><h3><br></h3><h3> 7-</h3> <h3>  我們家共五個人,都是同班同學,就組成了一家。那時剛插隊,我們吃糧國家還是有保證的,有時吃不了還有節余,日子長了余糧也就多了,社員糧食不夠吃,我們糧食還多了不少,于是就想出了餿主意:賣糧換錢。這在當時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糧食是由國家統購統銷的,那時全國人民吃糧都很緊張,你們膽敢賣糧!當時我們撐了條船裝了兩大筐白米出了莊子,直奔臨澤(是十多里外的一個鎮子),后來隊長順著大河堤一路追來才把我們截住。后來是大隊,小隊對我們教育,再后來糧食怎么處理的我記不得了,只是記得后來沒處理我們。</h3><h3><br></h3><h3> 8-</h3> <h3>  那時我們年輕,太不懂事,地里的活干不好,卻還相互打架,偷雞摸狗。當時村上農民還很貧窮,經濟上僅靠年底隊里的一點分紅,是遠遠不夠家里一年的生活開支的,柴米油鹽、日常用度。所以,一般農戶還指望家里的雞下蛋,拿到村頭合作社里換點媒油、換點鹽、換點其它生活用品。但是這些下蛋的雞卻給這些“挨千刀”的知青偷了。他們對我們是痛恨有加。那時我們偷雞前就要燒好了一鍋水,雞被夾在棉襖中帶回來后,立馬熱水燙、拔毛、開膛破肚、下鍋大約十分鐘左右拿出來,這時雞肉最嫩,再煮就老了。然后麻利地切雞,開吃,也就幾分鐘桌上就剩一堆骨頭了,報紙一包扔了。出門后像沒事人似的。我們以為沒人知道,其實社員們在田里干活時就知道到了,知青家煙囪冒煙了,不知哪家的雞又沒了。因為上工時莊子上是不會冒煙的。我們只是掩耳盜鈴罷了。為此社員從小隊鬧到大隊,而那時大、小隊干部也是多偏袒我們,所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那個艱難的年代,我們真的很深很深地傷害了這些貧苦的農民。可是當我們有困難時,社員們仍然會幫助我們。隊里派農活時還是會把輕活派給我們。他們的大度和寬容至今都令我們無地自容。 </h3><h3> </h3><h3> </h3><h3> </h3><h3> 9-</h3> <h3>  隊里的社員對我們都很好,他們為人很善良,那時每家的口糧都不夠,而我們又不注意節約,常到青黃不接時沒吃的了,我們常會向家前屋后的借米借油,盡管那時他們是一家幾口也缺吃少穿的,但是仍然會借給我們一、二斤米,小半碗油。這些現在幾乎是誰都沒眼看的東西,但是在那時這幾乎就是在借命啊!至今想來眼框都會濕的</h3><h3> 多少年了,忘不了他們對我們的寬容,忘不了他們對我們的照顧,也忘不了他們吵架時的那種互不相讓、上房揭瓦的氣勢。他們吃苦耐勞,敢做敢當,敢吵敢鬧、敢恨敢愛……這就是我們蘇北的農民,也許這也是中國廣大農民的縮影。</h3><h3><br></h3><h3> 10-<br></h3><h3><br></h3><h3><br></h3><h3> </h3> <h3>  我們剛來時,村里的小店是在當時的大隊部里,這里是全村莊最好的磚墻瓦房四合院。進門后是青磚鋪地的小院子,左面是一個五架梁的老屋。屋里迎面是長條柜臺,柜臺外口早給衣服磨的鋥亮。店里賣些農民日常的一些生活用品和小的農具,如果要買比較好的東西,大多要上臨澤鎮了。記得我常在這里買“山芋干子酒”和八分錢一包的“經濟”香煙。那時當地最好的香煙可能就是“大鐵橋”了。那年有個在子嬰河插隊的知青到我們這來玩,吃飯時他說到:他和生產隊里的社員喝過“釘子酒”,就是一瓶酒一個杯子一個銹釘子,每喝一口酒,就把釘子在嘴里吮吸一遍,喝酒沒有菜,就把銹釘子的味道當下酒菜了。這還真沒聽說過,不過在那個年代,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的。小店晚上點的是罩子燈,比一般人家亮多了,所以晚上常有人在這里抽著旱煙三三兩兩地說閑話。那年月抽的也就是干樹葉摻和著煙葉,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他們說這是“扯焉子”,也就是混時間的意思。小店到了晚上是要上門板的,門板上還依稀可見西一,西二,東一等毛筆字。</h3><h3> 后來村東頭蓋了供銷合作社,這個小店就沒有了。 <br></h3><h3> 11-</h3> <h3>  那時莊子上有兩個生產隊是女知青,她們比男知青多個苦活就是插秧,好像四、五月里就要開始插秧,天不亮就要起來燒早飯,等一切忙定天也亮了,斗笠一戴褲腿卷的高高的,腰上扎根繩,后再塞塊塑料布就下水田了。從早晨下田插秧直到天黑收工,幾乎一整天都在水田里彎著腰插秧,遇到刮風下雨,就扯出塑料布往身上一披就是雨衣了。水田里常有螞蟥,那是一種吸血的蟲子,叮在腿上就下不來,等發現了把它拽下來了,傷口還會繼續流血,要好大一會兒才會慢慢止住。所以只要下水田干活,都要時不時的看看自己的腿。一天插秧下來,天黑收工時腰都直不起來,她們說腰好像要斷了。</h3><h3> </h3><h3> 12-</h3> <h3>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種田是很辛苦很辛苦的。那時我們隊里有五百多田,大多是種雙季稻的,真是一年忙到頭,春節小年剛過就開始犁田、耙田、育秧、插秧、薅草,然后收割、脫粒、曬稻、翻場。再然后晚稻從七,八月份開始,又把早稻的農活再重復一遍,直到十二月晚稻上場。冬天還要外出上大型(大型水利工程)挑河工,下河罱河泥、挖草糞塘、開溝挖墑等等等等,接著就過春節,這才能歇幾天。小年剛過又開始犁田……。年復一年,農民們整年忙的都沒時間看病,當然也是沒錢看病。村上雖有合作醫療,但也就是看點頭疼腦熱的小毛病,那年頭缺醫少藥,所以農民們小病就扛,大病就拖。在“夏收,夏種”的大忙季節,忙的是兩頭一抹黑,天不亮就要起床,直到天黑才收工,田里忙著收割、種稻,剛收割的稻子一上場就要連夜打稻脫粒,場上活緊時,還要挑燈(馬燈)夜戰,能干到雞叫頭遍才回,一天睡不了幾小時,連續幾天下來,人都累的迷迷糊糊的,為搶時間做飯,就胡亂的打一鍋稀面糊吃(青黃不接時有點面粉打面糊吃就很好了),撒點鹽攪和攪和喝上兩碗,碗一丟立馬出門繼續干活,晚上回來已累的不想動了,盛點鍋里中午剩下的面糊吃,盛到快見底時才發現鍋里有東西,撈起來一看是一條長長的抹布。</h3><h3> 我們知青這一代人,有了在農村歷練的這碗酒墊底,在以后的工作中,什么苦事難事我們也沒怕過。我們繼承了農民吃苦耐勞的品質,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地在各個崗位上為國家的發展作出貢獻。在共和國的旗幟上也有一個部分是我們知青的血染成的。</h3><h3><br></h3><h3> 13-</h3> <h3>  牛在農村是主要勞動力,耕田鈀地,輾稻打場都少不了它,所以社員們對它們呵護有加。冬天牛在牛屋里好吃好喝,天冷了還燒火取暖,還有人睡在那里陪著它,夜里還要喂料,還三天兩頭地往牛嘴里灌香油,很是令人嫉妒。冬天冷的時候我們還會鉆到牛屋里沾牛的光,那里暖和。</h3><h3><br></h3><h3> 14-</h3> <h3>  那年月農民要操心鍋里的米,還要操心鍋下的燒草,鍋上鍋下少一樣都要挨餓。我們到了隊里,燒草成了問題,我們鍋上有米(當時好像國家供應知青半年的糧食),但鍋下沒燒的,生產隊便決定我們燒牛草。所謂牛草就是稻草,是牛的飼料,那時牛過冬直到來年的早稻上場,飼料全靠牛屋前的大草堆了。我們燒稻草就是燒牛的飼料。那時我們還不知節約,常拔很多的牛草回來燒熱水洗臉泡腳,而社員們只是用大灶上靠大鍋邊的小鐵罐子里的那一點熱水(當地稱之為“罈罐”),罈罐里的熱水是燒飯時溫熱的。社員們是很少專門燒熱水用的。我們那時隨意的燒牛草,太奢侈了。現在想來還很是慚愧。</h3><h3><br></h3><h3> 15-</h3> <h3>  我們插隊時村上還沒有通電,社員家基本上都是一個小墨水瓶里面灌點媒油或柴油,上面有個園的鐵片蓋住瓶口,園片中穿個小鐵管,中間再穿根自己捻的粗點的棉線做燈芯,這就是燈了,栓根繩子掛在墻上,蠶豆大小的火頭還冒著黑煙,燈點的時間長了,第二天起來鼻孔里都是黑的。條件好的人家,晚上點有玻璃罩子的媒油燈,這種燈亮而且不冒黑煙。那時我們點的就是罩子燈,我晚上畫畫所以睡的晚,一晚上要點一燈煤油是用二個雞蛋換的。</h3><h3><br></h3><h3> 16-</h3> <h3>  那個時候農村的交通落后,汽車很少,等班車也沒有個準頭,好在那時有二輪車,也就是二八永久自行車后面貨架上捆綁一塊長木板,可以帶二個人,倒也方便。騎車人技術很高,等后面二個人坐好后,大喊一聲“別動了”,推著車就跑,然后一腳狠蹬一下地面迅速抬腿繞過大杠坐穩。技術嫻熟,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令人嘆服。</h3><h3><br></h3><h3> 17-</h3> <h3> 這是半個世紀前,運河大堤的公路上跑的公共汽車,那時車頂上裝好貨后,就用大網子罩住拴結實了,才開車。有時開到半路上,發動機熄火了,司機就要下車,拿出根鐵的搖把插進發動機里搖,司機搖累了機器還不響,這時就有乘客下車來自告奮勇地接著搖,直到汽車發動。車上的乘客也司空見慣,也沒什么怨言。那時的人很寬容。換到現在,又是投訴又是賠償的,現在的人反倒不寬容了。由于當時的路面狀況不是很好,好車子跑幾年,也就成這樣了。</h3><h3><br></h3><h3> 18-</h3> <h3>  離我們莊子十幾里外是一片蘆葦蕩,一眼望不到頭。每到深秋,蘆葦黃的時候,生產隊都要組織隊里的勞力下蕩剮草(割蘆葦),每次下蕩剮草要好幾天。那年隊上安排了十幾個勞力和三條船,船上裝了柴、米、油、鹽、鍋、瓢、碗、盞等生活用品,一應俱全,還有我們的鋪蓋和干活兒的農具。一切準備停當,船便離了岸,前行不久就拐進了潼河。因是逆水行船,社員們麻利地跳上岸,三、四個人一條船拉纖(當地叫背纖)。那時纖繩前面栓了塊長的板子,斜擋在胸前。背纖是很累的,身體前傾幾乎頭點地,后腿用力蹬地前行,這活兒很損傷鞋子,社員們背纖都是光著腳的。背纖不抬頭,跟著前面的腳跟走。不一會兒我們的衣服就汗濕了,只穿件單衣,冷風迎面吹來,汗濕的身體冷的一哆嗦。一溜人相互跟著,吃力地彎著腰行走在河邊的纖道上,拖著大船緩緩地行進在河面上,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一幅以前看過的俄羅斯油畫《伏爾加河上的纖夫》……。</h3><h3> 在潼河里走了大約兩個時辰,拐進一條小河前行,就進蘆葦蕩了。深秋的蘆葦蕩,空曠的藍天一碧如洗,深色的水面上,蘆葦開著淡白色的蘆花,一片片的一直開到了很遠的天邊,秋風吹過蘆葦發出的悉悉挲挲的聲音。日落時分,我們到了一片蘆葦灘,停船燒飯,安營扎寨。此時晚霞中的蘆蕩已是萬籟俱寂,微風掠過湖面,裊裊的炊煙隨風散到很遠的地方。望著黃亮的晚霞和慢慢沉入天邊的落日,忽然感到秋天的蘆葦蕩竟美的如詩如畫……。其實,蘇北平原上,春天碧綠的麥苗,秋天金黃色田野都是異常的好看。只是艱苦的生活和勞動使人們幾乎失去了對“美”“好看”的感受,尤其是那些為了一家老小的溫飽而終日辛勞的農民。只有那些吃飽了飯的閑人,才會覺得這“美”那“好看”的。農民們說的很直白也很實在:再好看也填不飽肚子。</h3><h3> 我們在蕩里,每天都是從早干到天黑,幾乎沒有休息。出門在外的人都想早點回家,所以大家都是拼著命的干,我們跟著干的得也快散架了。割下的蘆葦要堆成垛,再捆成捆,然后搬上船碼齊。連續幾天大強度的收割,三條船也裝滿了蘆葦。那天一早,我們收拾好東西就回了。中午時分就到了生產隊的碼頭。</h3><h3> 下午,我們已在田里收割晚稻了。</h3><h3><br></h3><h3><br></h3><h3><br></h3><h3> -19</h3> <h3>  畫中是鄰縣高郵的界首鎮,因地處高郵、寶應、金湖三縣交界而得名界首。是個千年古鎮,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剛插隊那會兒我曾去過一次。鎮子在運河大堤的下面,好像就一條街,小街是青石板的路面,兩邊是店面和住家,建筑老舊,但是打掃的很干凈。迎街的店面都是上門板的。界首碼頭也是大運河里南來北往重要的水陸碼頭。有一年小年剛過,我和另一個知青相約從南京回生產隊。一路車船勞頓,清晨五點多天還不亮,小客輪停靠在界首碼頭,我們下船換車。踏著水泥臺階上了路面。四面一片黑暗,下船的客人四散遠去。大堤的公路上就我們兩個人,孤零零的又冷又餓,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我們來回地走,暖著身子。天亮后,我們便下了運河大堤,進了鎮子。清晨的鎮子,街面上人還很少,我們匆匆尋到了一家小面館,進門落坐,和服務員要了兩碗陽春面。交錢后,隨著服務員的一聲吆喝,這邊灶上的大師傅抄起一把面便扔進了熱氣騰騰的大鍋里,又往邊上的鍋里倒點香油,順手抓把辣椒,大蒜扔進鍋里,,頓時“呲啦”一聲,油煙冒起,辣椒和大蒜的香味撲面而來,嗆的我們直淌眼淚,,接著大師傅又往鍋里放了點水,又用大勺子攪了幾下,面湯就成了。不一會兒,兩碗面條就上桌了,那會兒面條都是用蘭邊碗盛的,碗里的面條抄放的很整齊,面條上撒上了細細的蒜末,湯色清亮,香氣撲鼻。我們連吹帶吸,呼呼啦啦,連湯帶水全吃光,意猶未盡。那時的面條份量很足,做工考究,不糊弄顧客。吃完面條后,身上暖和多了,還想坐會兒,無奈還是提了行李出門趕班車。</h3><h3> 在后來的歲月里,每當路過界首時,總是有意無意的想停一下,吃上那碗香氣撲鼻、令人難忘的的陽春面。</h3><h3><br></h3><h3><br></h3><h3> -20</h3> <h3>  這是大運河中的客貨混裝的小班輪,主要作些短途的客運和貨運。當然也可以直接抵達揚州港或鎮江港。票價比汽車便宜。</h3><h3><br></h3><h3> -21</h3> <h3> 這是大運河邊一些廢舊的船只。它們在大運河里工作了很多年,已是傷痕累累,破舊不堪,被時代淘汰了,在河邊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終結。</h3><h3><br></h3><h3> -22</h3> <h3> 那時我們生產隊里有很多漚田,所謂漚田就是晚稻收割后,放水養田,直到來年三四月份開始犁田準備栽種早稻。因為我們隊田多,所以春節一過就要下漚田犁田了。這活兒應該是牛干的,因為牛怕冷,要等到春暖花開天暖和了牛才能下田。所以小年剛過沒幾天,天還很冷,隊里就開始派活拉犁了,四個人為一組,一個人扶犁三個人拉。那天一早我上身穿件棉襖腰間扎根繩子,下面穿條單褲就出門了,不遠的地方,一個社員扛張犁,還有兩個和我一樣的裝束的社員在等我。我們一行四人沿著田間小路向遠處的田塊去了。春寒料峭,三月的寒風肆虐地掃過蘇北平原,迎面吹來,直冷到了骨子里。到了田邊水里還結著薄冰,社員把犁往田里一撂冰破了,幾個人麻利的脫下鞋子、長褲,穿著里面的短褲就下水田了,我咬咬牙也下水了,水沒到小腿肚,三個拉犁的每人一根繩子套在犁上。前面三個人拉,后面一個人扶犁,一切準備好了就開始拉犁了。社員們叫拉犁為背犁。踩碎薄冰一步一步地用力拉著,冰碴子把腿劃破了有血滲了出來,也沒疼的感覺,拉了十幾個來回是要上去歇歇,曬曬太陽,坐下來后才發現小腿后不知什么時候劃了道深深的口了子,口子張的大大的里面塞滿了泥,因凍麻木了反而不覺得疼了。大家坐在田埂上曬太陽時,我便找了根小枯枝細細的挑著傷口子里的泥。這在當時是無所謂的,哪個社員的腿上腳上沒有劃口沒有傷疤。這事在當時都不好意思和社員說。挑完傷口里的泥后還要下田背犁,明天還要下田,后天還要下田,大后天還要下……。</h3><h3> 這要擱在現在,那還得了上醫院,縫針、吃藥、還要左包右扎的。現在的人太脆弱了。我們這輩人的命大,命硬。</h3><h3><br></h3><h3> -23</h3> <h3> 今晚鄰村大李莊放電影。這消息不徑而走,大家聽說后都很興奮。到下午時莊子上各個隊的社員都無心干活了,巴望著太陽早點落下去。我們干脆提早收工,匆匆回家,趕緊挑水、淘米、點火做飯,今晚要燒干飯,因為來回要走十幾里路呢。就著一點腌菜吃完飯了,拎了馬燈,門一關拔腿就走。門也沒鎖,其實鎖不鎖都是無所謂的,那會兒民風好。出了莊子看見往大李方向的田間小路上早有人急急地往前趕了。那時農村文化生活很貧乏,一年能看場電影已是很好的事了。平常哪個村子放電影,周圍十里八鄉的社員都要去看的,人們都穿的干干凈凈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是要打扮一下的。天擦黑我們才趕到,電影已開場了。只見幕布前后都是人,其實前面看后面看都是差不多的。那會兒還沒通電,放電影的都要自帶發電機的。只聽得遠處的船上發電機“嗵、嗵、嗵”的響,一根粗皮線連到一張桌子上的放映機,桌腿上綁根竹竿,上面挑個小燈泡照著放映機,桌邊還圍著一圈小孩,后面還有張桌子,另一個人在倒片。前面的銀幕是二根粗長的竹竿埋在地下,銀幕就栓在兩根竹竿中間繃平,竹竿上吊個大喇叭。我們就在銀幕后席地而坐。今晚放的是“上甘嶺”和“永不消失的電波”兩部片子。那時革命戰爭片子是很收歡迎的。當銀幕上的新聞片頭結束正片開始后,吵雜的場子頓時安靜下來了,人們都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地看著銀幕,在電影播放中,有時大喇叭還會插播一下生產隊領導班子開會的通知。人們對這并不在意,大家的情緒隨著電影里情節的起伏,時而高興時而稀噓。隨著電影的播放,夜已漸深。電影放完已是快十一點了,散場后人們各自回了。漆黑的夜晚,遠處田里不時有電筒和馬燈的閃光,忽閃忽閃的像天上的星星,大人小孩意猶味盡地談著電影里的情節,嘻笑聲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h3><h3> 那種來回跑十幾里路看電影的感覺,那種單純而簡單的快樂,現在再也沒有了!</h3><h3><br></h3><h3> -24</h3> <h3>  有年冬天特別冷,春節快要到了,我因沒錢就不回家了。我們家的兩個知青準備回南京過年,那時我們回家都要帶點年貨的,隊里養的魚或田里種的茨菇。那年他們準備了兩紙箱子雞蛋,這個在城市里也是稀罕貨。好像是因為雨雪天,汽車不通,他們便到鄰縣的沙溝鎮,準備坐船到鎮江,再在鎮江坐火車到家。那時交通太不方便了。他們到了沙溝,沒想到天太冷了大河結冰,船也不通了,想回來路也不通,結果他們在沙溝那個小碼頭窩了三天,因沒錢吃飯,就找了人家幫忙煮雞蛋充饑。后來總算到南京了,可能年貨雞蛋也吃的差不多了。</h3><h3><br></h3><h3> -25</h3> <h3>  這是那個年代內河里常見的小班輪,也是客貨混裝,沙溝碼頭在那時也停靠這種小班輪。如果那年沙溝水面沒凍住,他二人就坐這小班輪到鎮江了。</h3><h3><br></h3><h3> -26</h3> <h3> 我們里下河地區,在抗日戰爭時期曾是蘇北新四軍的根據地,這一帶的老戰士很多,我們那時都喊他們為老革命。他們大多是貧苦農民參加革命的,這些為了新中國的建立,拋頭顱灑熱血的老兵們,勝利后也許因為沒有文化或其他原因,又回到了家鄉,默默地生活在這塊土地上,他們不懂得炫耀,不懂得伸手,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地被人們遺忘在祖國大地的各個角落。那年頭國家也很困難,還沒有能力顧及到這些老兵。當時他們也很窮。每到年關,有很多人都是要出去跑年(要飯)的。所以每到過年,各村大,小隊干部都很緊張,每年按上面指示要制止老革命跑年。當時我們莊子上就有一個老戰士,我們叫他老艮,他曾和我們說:當年新四軍打興化城,架梯攻城,被敵人剁下來的手能用籮筐裝。可見當時戰爭的殘酷。每到過年,大隊里再怎么困難,也要給老艮一點米、油和幾斤肉,讓他過個飽年。我想當我們國家以后富強了,國家是會關照這些老兵的,他們會過上好日子的。</h3><h3><br></h3><h3> - 27</h3> <h3>  這是常年在內河里跑運輸的的水上人家,這些人長年以船為家。這種機動船也為臨澤鎮,沙溝鎮,三垛鎮等里下河地區的各個地方,運輸日用百貨和農用物資。那時公路交通不發達,路面狀況不好。水運裝載量大而且成本低。所以這些機動船是當時里下河地區的運輸主力了。</h3><h3><br></h3><h3> -28</h3> <h3> 記得那時公社前面是一條泥巴的路,大路邊是大會堂,當時好像是沒門沒窗的,里面也就是泥土地面上面擺著一些做工粗糙的長條凳子。那年頭農村太窮了,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開開會就不錯了。公社招開的“三干會”、“知青大會”等各種大小會議就是在大會堂招開的,這里還演出過夏集大隊知青自己排演的舞劇“白毛女”。公社大路的右邊是郵局,記得那時打長途電話到南京,要在公社郵局里等,等這邊電話搖到南京,南京那邊也要在新街口郵局等,等電話接通了再叫你到幾號幾號小間去接。那時通個長途電話太困難了,而今天是一部手機走天下。</h3><h3><br></h3><h3> -29</h3><h3><br></h3> <h3> 我們干活時間長了,就想到臨澤鎮子上去玩玩。吃頓飯解解饞。我們一般早晨起來吃過早飯后,要等到社員們都下田了,我們才出門。那時莊子里已靜悄悄的了,頗有點“鬼鬼祟祟”的感覺。我們出了莊子上大堤,過了匡莊就順著河堤往前走,大約十里左右,就遠遠的看見河上有個沒有欄桿的木橋,橋下停了很多大小船只,不斷的有人在跳板上來來去去的上貨下貨。過了木橋便進了鎮子。這是個千年古鎮,歷史上曾是高郵縣的三大古鎮之一。鎮里三街九巷,交通暢達。古來曾是商貿重鎮。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臨澤雖已無往日的繁華,但仍是這方園數十里的商業中心。鎮里街面不寬,窄窄的街面中間一條青石板小路,兩邊是商鋪,店家,日用百貨,飯館糧行,那時店家都是上門板的,蹌在街邊的門板上用毛筆寫著數字。店里的柜臺和墻上的立柜里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花花綠綠的商品。街面上人來人往,帶草帽的、挑擔扛包的等。這都是附近的農民來買東西或辦事的,來去匆匆。這場景不禁使人想到電影“林家鋪子”。玩了會兒幾近中午,找家飯店吃飯,那時飯店里的地面大多是青磚鋪地,打掃的干干凈凈的,店里幾張四方桌,每邊一個長條凳,落坐后,一個人去交款處點菜付錢,交完錢后,順手在旁邊柱子上的筷筒里抽幾雙筷子。菜上齊后,拿起筷子夾在腋窩里來回抽幾下,算是楷過筷子了,然后就不客氣啦。幾瓶啤酒下肚飯菜一掃而空。吃過后再在鎮子上逛逛,太陽西下時就回了。每次吃飯都少不了把飯店里的筷子、小勺子、小盤子吃回家。</h3><h3> </h3><h3><br></h3><h3> -29</h3><h3><br></h3> <h3> 這也是當年內河里的一些小碼頭,可以停靠一些機器小貨船。</h3><h3><br></h3><h3> -30</h3> <h3>  晚稻大多已上場了,地里的活兒還沒忙完,公社指派“上大型”的任務又下來了(就是開挖大河),每年如此,一去就是三、四十天。每年國家都有大,中型水利工程的土方項目,要農民去完成。“上大型”也叫“挑河工”,這些上大型的社員,除了生產隊記工分,上面還補貼每人每天一斤多糧食和三,四毛錢的菜錢。這比在家干活好多了,能吃飽肚子,還隔三差五的有肉吃。但是這活兒也太重了。那時我們隊上大型,一把鍬對三付擔子,每人每天定量1·2方土(約重3000多斤)。而且是百多斤的重擔從河底挑到河堤上,連續要挑三,五十天。這是強勞力干的活兒。一般的人不敢去挑的。所以生產隊每年要完成上面規定的人數,還真有些困難,人數不夠時,隊里的“四類分子”(地,富,反,壞分子)是要去的。有時沒辦法,也會拿我們湊數,不行再說。挖河前,是要先派人用船把建筑材料運到工地,把工棚搭好,所謂建筑材料,也就是長長短短的樹棍子,都是隊里水車、風車上的備用料。還有大量的稻草,蘆蓆、塑料布、繩子等。用這些材料在規定的地方搭建“人”字棚,兩片棚頂上,用蘆蓆,草簾,塑料布蓋好,棚子里面再鋪上厚厚的稻草,鋪上被子,頭朝外,一邊一排,就可以睡一二十個人。那時工地上幾乎沒有大型工程機械,全靠人挑肩扛。每天挑土,基本從早干到天黑。社員們的勞動強度很大,好在伙食還能跟上,還能吃的飽。站在河堤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來往穿梭,川流不息,開挖的大河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看著這宏大的勞動場面,深感震撼。這就是中國的農民,任勞任怨,吃苦耐勞,像螞蟻一樣,在中國的大地上生生不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一己微薄之力,支撐著國家,建設著國家。后來,國家逐漸好起來了,這些水利工程的土方項目,由政府去做了,農民才從“挑河工”,“上大型”中解脫出來。</h3><h3> 多年后,看到一幅油畫“父親”,畫中的老農那飽經風霜的臉龐,黝黑而粗糙的皮膚及那寬厚的眼神,令我動容。就是這些終日辛苦,默默勞作的農民,他們是中華民族的脊梁,是我們的“父親”。這幅油畫“父親”也成為了中國繪畫史上的一個里程碑!</h3><h3><br></h3><h3> -31</h3> <h3>  還有十多天就要過年了,田里、場上基本上也沒什么活兒了,外出上大型的男人們也回來了,莊子上開始忙起來了,家里的女人忙著里里外外打掃,忙著準備過年的吃食,忙著洗洗涮涮,忙著鍋瓢碗盞。有人家過年辦喜事的,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張家借桌子,李家借凳子,家前借碗,屋后借鍋。偶得空閑的男人嘴里叼根紙煙,披件棉襖背著手在莊子里瞎轉悠,一年里也就這幾天能閑下來。日子過的再苦,年總是要好好過的。條件好點的人家小孩過年能穿件新衣裳,一般人家也就穿件干干凈凈的,補丁少點的衣服。姑娘家沒新衣服的也總是要把頭梳的光光的,臉洗的干干凈凈的再搽點雪花膏,別上幾個漂亮的發卡,有的嘴上還會用紅紙淡淡的抿一下。村頭的供銷社里,這些天也是人來人往,出來的人手里拎著紙包,有的是幾個紙包摞在一起在上面放張紅紙,扎成一串,以示喜慶。也只有這幾天,莊子上的人才有點笑容。要過年了!</h3><h3> </h3><h3><br></h3><h3> -32</h3> <h3> 再有幾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過年每家都要舂糯米粉,還要趕在年前搶個好太陽把糯米粉曬干。所以每家都想趕緊把糯米粉舂好。那時我們隊上只有一個碓子,在生產隊東頭的一間大屋里。所謂碓子,就是地上埋個石頭窩窩,上面架個木頭架子,支撐一根長木棍,對著石窩窩上面的木棍頭上捆個一頭大一頭小的石頭,小頭正對石窩窩,木棍的另一頭是人腳踩著一上一下,小石頭就一上一下地砸進石窩窩里,把糯米砸碎,砸成米粉。碓子是整天不停的,你家舂好他家接著舂,那幾天晚上沒事的社員也常到那里玩。屋里緊靠碓子的墻上掛著一盞忽明忽亮的的小油燈,蠶豆大小燈頭來回晃動冒著黑煙,屋里已有不少人了,緊靠對碓子的地上已有幾個盛著泡好糯米的盆子,碓子上一個人在踩著木棍一上一下的舂著糯米。屋外寒冬臘月,雪花點點,屋內人多暖烘烘的,微弱的燈光下誰也看不清誰,大家擠在一起張家長李家短的扯著閑篇,話語里夾雜著粗話和嗆人的煙味,仿佛一年的辛苦全融化在這“咚”“咚”的舂米聲和大人小孩的嘈雜聲中。在半明半暗的油燈下,人堆里不時發出陣陣說笑聲和低低的哭聲及罵聲,在這里人們盡情地喧泄著一年來生活的坎坷和心中的辛酸苦辣,農民們心中積累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在這個晚上也毫無顧忌地流淌出來了……。 那幾天我也總愛往那屋里鉆,蜷縮在墻角的草堆里,聽著碓子一上一下有節奏的撞擊聲,聽著粗聲細語的說話聲,感受著濃濃的年味,竟入夢鄉…… 。</h3><h3><br></h3><h3> -33</h3> <h3> 明天是大年三十,中午時分,公社那條不寬的泥土路上,人少多了,苦了一年的農民也早早的歇了,都回家準備明天的年夜飯了,我被借到公社干的活也干完了,也該回家了。雖然明知回去也是一個人面對一間空空的茅草屋,家里已沒米了,要借米,要洗涮多日不用的水缸,把水挑滿,還要去捆燒的草,還要去買晚間點燈的油,還要……,還要……。雖然回家連菜也沒有,但是家還是要回的,一個冷冷清清的家。我在公社早早地吃了中飯,就急急的上了潼河大堤往家趕,空曠的天空中偶有點點雪花飄下,我一個人匆匆地走著,只見堤下潼河的水緩緩的流向遠方,一年又過去了,看著遠去的河水,好像心里也有好多東西隨河水漂走了,心中竟有一種空空的感覺和莫名的感傷……。大約走了個把小時,已能隱約看見灰蒙蒙天空下的莊子了,忽然又不想急著回家了,想一個人在這空曠的天地之間待著,體味這在路上的感覺,一種在不停地趕路的感覺。人在路上就有一種企盼,有一種幻想和期望。真的到家了,一切也就沒有了。</h3><h3> 人這輩子大約也是這樣,在不停地趕路,“家”永遠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人回“家”可能只要幾天,有的人回“家”可能要幾年甚至一輩子……。人其實是很累的,人的心其實是很苦很苦的!</h3><h3><br></h3><h3> -35</h3> <h3>  那年月,盡管日子過的十分清苦,但是過年照例是要唱戲的。莊子上三隊的德明是個能干人,能拉二胡子,會吹笛子,每年過年唱戲的事,全是他張羅的。每到那時,莊子上六個生產隊的年輕人就全聽他指派了。今年他早在半個月前就開始組織演出隊了,我們家有兩個知青也選了進去。那時他把節目和角色分配停當后,還要到村頭供銷社借大毛竹搭戲臺,還要借整匹布做大幕和背景,還要借汽燈(一種燒煤油,打氣的燈),借的布用后要疊好,再還回去。供銷社是同意借的。他要還要到河對面的農業中學借課桌椅,拼戲臺。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的他腳跟都朝前。那些天演出的隊員們成天躲在大隊部的大屋里排練,大屋里不時的傳出鑼鼓聲、唱戲聲和哄笑聲,引得大人、小孩成天扒著門縫朝里瞅。大年三十的下午,莊子西面的場子上,早已搭好了舞臺,小孩們也早來這玩耍、瘋跑了,三、兩個大人也在這磕著瓜子閑扯著。大紅的幕布,小孩們的新衣裳,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給貧脊的村莊增添了一些節日的氣氛。</h3><h3> 掌燈時分,戲臺兩邊竹竿上的氣燈亮了起來,吊著的大喇叭也響了,莊子上的社員都陸續的涌到場子上來,晚飯沒吃完的,捧著飯碗披著棉襖就過來了,場子上熱鬧起來了,空氣中也彌漫著濃濃的年味。隨著大喇叭里傳出”演出正式開始”的報幕聲,鑼鼓家伙響了起來,大幕拉開,只見臺子中間站著一排穿著新衣服的社員,隨著樂曲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只聽得臺下會唱的就跟著唱,不會唱的就跟著哼,不少人還伸長了脖子看著臺上,指指點點,這是狗子家才過門的新媳婦兒,那是村頭老王家的小二子,那是……。隨著臺上節目一個個的地上演,人群中不時地發出笑聲和掌聲。夜已深了,天空中不時飄下點點雪花。這個夜晚,是辛苦勞作了一年的莊稼人,最舒心的一個夜晚。吃著菜里有幾塊肉的年夜飯,吸著平時舍不得吸的紙煙,再穿雙新做的布鞋,睡個好覺,這就是幸福啦!按我們鄉下話說“都快活散了”。</h3><h3> 演出結束,人群散去。 有人回家燒夜頓子了。不少人家的煙囪又冒煙了,不時飛出點點火星,在寒冷的夜空中隨風飛舞,分外耀眼,轉瞬即逝。 </h3><h3> 一年又過去了…………。</h3><h3><br></h3><h3><br></h3><h3> -36</h3> <h3>  77年國家恢復高考,我考取了大學。那天我正在田里挖墑,鄉郵員很負責地在田里找到了我,鄭重地把錄取通知書交到我的手里,我在衣服上楷楷手打開看了看,當時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就像以往通知我到縣上去幾天一樣。鄉郵員來時還帶來一份通知書是貴祥家的,是他兒子小明應征入伍的通知。到了晚上我再拿出通知書在油燈下仔細看時,才突然意識到:我要走了,是真的要離開這閉塞而貧窮的村莊了,我要到外面上學了。第二天,我一早起來就到會計家辦手續,又趕到公社辦手續,來回三十幾里地,天快黑才回生產隊,還沒來得及燒晚飯,隊長家的伢子就喊我到他家吃晚飯。跨進隊長的家門,只見堂屋里的方桌邊坐了生產隊領導班子五個人,連同貴祥和他馬上入伍的小兒子明子,還有我,共八個人一桌。桌上放了三瓶山芋干子燒酒,四個粗瓷藍花碗,三碗素菜,一個碗里盛的是紅燒肉,還有八分錢一包的“經濟”牌香煙。那年月缺吃少穿的,沒錢買肉,幾乎都忘了肉是啥滋味了。我不解地望著隊長,隊長嘆了口氣說:“你要上大學了,明子要當兵了,你們這一走還不知啥時候能回哩?隊里沒錢今天只打了一斤肉,吃個飯,給你們送行了!”那晚,在搖曳的油燈下,大家談了很多,我也喝了很多,不知何時我哭了,哭的很傷心……。</h3><h3>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我挑著簡單的行李,德生和五子送我到村口,德生說:有空回家看看,五子說:常寫信回來。我點點頭叫他們回吧,便挑著行李搖搖晃晃地走上了村口的木橋,沿著彎彎曲曲的田間小路走出很遠,回頭望去,只見遠遠的木橋上二個模糊的人影還在,不禁站下揮揮手,又朝前走。再回頭時離莊子已很遠了,望著那一片灰蒙蒙的莊子,望著那些熟悉的田地,忽然感覺有些戀戀不舍,好像還有什么東西沒帶走,又想起前幾天借了屋前貴才家的小半碗油還沒還,福平家二斤米也未還,還有……,望著越來越遠的莊子,總感覺和以前離家一樣,沒幾天就會回的,但自己也清楚的知道,這一走也不知何時再回了,心中不禁涌上一股難以割舍的酸楚,回望那熟悉的小路,看著那一片漸遠的莊子和那條寬寬的泛著亮光的潼河,不禁潸然淚下……。這就是我既恨又愛的故土!以至我畢業工作幾年了,還常夢里背著鋪蓋又回莊子了。一個我曾拋灑了十年汗水和青春的地方,一個我發誓一輩子也不想再回的地方,卻也是我多年來魂牽夢繞、放不下的地方。多年后我回到了莊上,莊子里的莊溝填平了變成了一條不寬的水泥路,當年的茅草房沒有了,代之以磚墻瓦房,鄉親們的臉上也有了以前從未見過的淡淡的紅光。我在莊子里到處走著看著,尋尋覓覓的,也不知在尋什么,也許在尋找多年前莊子的味道,也許在尋找當年在那凄苦歲月里的那份難以忘懷的親情!</h3><h3> 這趟回來也才知道明子當年走后再也沒能回來,再沒能回到生他、養他的故土,他犧牲了,犧牲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他已靜靜地長眠在祖國南疆那片廣袤的紅土地上了,那年他才十九歲。他的父親眼睛也哭壞了,知道我回來,在我臉上模了很久、很久……。</h3><h3><br></h3><h3><br></h3><h3><br></h3><h3> --37</h3> <h3> 這是家鄉的夜景,冷冷的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村莊靜悄悄的籠照在月光下,安詳而充滿神秘,令我神往。這是我畫中的“故鄉”,是我心中的“故鄉”,也是我永遠回不去的“故鄉”。</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 多年來心中積累了很多話,一直想說出來,今天終于說了些出來了,如釋重負。畫面和文字記錄了那個時代的一點往事和感受,記錄了那段曾經的艱難歲月,也記住了在那個困難的年代,曾經善待過我們的農民。今天國家富強了,當我們回首,曾經歷過的那些苦難和付出時,一切便也釋然了。</h3><h3> 吳建寧 2018/11</h3><h3><br></h3><h3> -38</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結束---------------------------------- </h3><h3> <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 </h3> <h3>  </h3>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义县| 曲沃县| 库车县| 通化市| 濉溪县| 大庆市| 金阳县| 满洲里市| 丹巴县| 阜新市| 涪陵区| 三都| 安吉县| 兴宁市| 叶城县| 湟中县| 肇州县| 建平县| 稻城县| 双桥区| 涞水县| 长泰县| 清丰县| 龙川县| 嘉禾县| 璧山县| 南城县| 武宣县| 云和县| 彰武县| 平定县| 洮南市| 陵川县| 南木林县| 皮山县| 古浪县| 平利县| 泸西县| 江津市| 陈巴尔虎旗| 康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