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國慶期間,驚聞定居在淮安的楊阿姨駕鶴西去,父母傷心不已,父親本想親自前往送最后一程,出于身體狀況計,我們子女痛陳利弊堅決阻止,父親只好作罷,由我們子女代表全家驅車前去吊唁。
楊阿姨是我父母的高中同學,1958年,與我父母一起,響應國家“支援蘇北農村教育事業”的號召,告別家鄉常州,從南師大奔赴蘇北農村,與此同時,還有一大批蘇南的熱血青年奔赴蘇北其他市縣。那年,楊阿姨20歲,我父母19歲。
常州和常熟人基本派到了當時隸屬淮陰地區行政公署的泗陽縣,共有64人,以常州人居多,自然就把十多個常熟人也看成是常州人。上世紀五十年代,蘇北農村條件很差,惡劣的環境逐漸消弭了熱血青年們的激情。最初,有的想盡辦法調回老家,有的干脆不辭而別,有的煎熬了幾個月,有的忍受了好幾年,后來大都動用各種關系使出渾身解數調回了老家。我父母在那片熱土堅守了28年,當他們年屆五十時,機緣巧合調回了常州,此時,還剩下大概七八個常州人留守,而這幾人再也沒人調回來過,其中就有楊阿姨。
到異鄉后,因是同學,父母相惺相惜相知相愛結為了連理,楊阿姨也嫁給了來自常熟的金叔叔。28年中,我父母兜兜轉轉從農村調到了縣城,從學校調到了機關,留守在泗陽的幾個常州人,也大都因工作出色到了縣城。到縣城后,我們家幾乎是在泗陽工作的常州人的聚會點,他們操著鄉音,燒著家鄉菜,交換著家鄉人的信息,聊以慰藉思鄉之苦。因工作繁忙,常有人把孩子放在老家,聚在一起時,話題也離不開對老家孩子的錐心想念。
因著都是同鄉的緣故,我們家和楊阿姨金叔叔家交往甚密,走得特別近,甚至兩家相差一歲的大兒子取的名字都是一模一樣,直到現在,兩家子女也常有往來。
楊阿姨苗條纖弱,溫柔善良,聲音嬌糯,講起話來細聲細氣,笑起來很靦腆,杏花春雨一般,有著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柔美。金叔叔爽朗干練,脾氣有點急,說起話來嗓音洪亮,帶著濃重的常熟口音。金叔叔高聲說話時,我們小孩子常會偷偷模仿他的口音“額們江索(我們常熟)”,這時楊阿姨總是竊竊地掩嘴而笑。楊阿姨和金叔叔在同一所中學,教的都是數學,常常是夫妻倆承包了全年級的數學教學。在教師的崗位上,他們一直做到了退休,幾十年來桃李芬芳。
與我家交往密切的還有錢可毅叔叔??谷諔馉幤陂g,他的父親錢栗孟先生在常州正衡中學(常州一中前身)任校長,他也就在正衡中學為貧苦兒童創辦的貧兒院讀書,跟從小失怙家境貧寒的父親成為了同學。我一直感慨,那時他家里條件那么好,他父親居然沒有為他選擇世家子弟多的學校讀書。錢叔叔家是書香門第,他從小飽讀詩書,才華橫溢,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因老家在上海,他常州口音中還夾雜著絲絲上海腔。
每到過年時節,父母就歸心似箭,扎好大包小包的土特產準備往老家帶。常州,有癱瘓在床的奶奶和望眼欲穿的外婆。最初,我們要半夜起床到運河碼頭坐兩天兩夜的船到鎮江,再從鎮江轉火車到常州,父親用扁擔挑著行李,再苦再累也要在春節回家看他的老母親。后來通了汽車,但只通到淮陰(現在的淮安市),我們還要從泗陽到淮陰轉車。順利的話,一天也要在路上花去十多個小時。
十年前,留守在泗陽的常州人發起了紀念支援蘇北50年的活動,彼時父母身體尚好,我們也請了假,全家老少悉數出動,自駕四小時就到了泗陽。在泗陽的三天,父母竟整天出不了門,親朋故舊得知消息挨個來訪,把盞敘舊,執手難離,語到深處淚眼婆娑,臨走時父母遺憾竟沒能好好看看泗陽的滄桑巨變。如今,他們年事已高,母親患病更出不了門了。
父母對泗陽有著千絲萬縷無法割舍的感情,他們的青春年華,他們的愛恨榮辱,他們的理想現實都隨著這方熱土的改變而燃燒。在泗陽的常州人,每個人都有著悲歡離合的故事,都深埋著欲語還休的情愁,都嘆息著故鄉離歌的無奈。他們從青蔥歲月走到人生晚年,歷經艱難坎坷命運莫測而依然內心向暖,遭遇世事無常生死離散卻依然通透堅實,他們穿越并見證了常州人在泗陽的半個多世紀的歲月風塵。
楊阿姨名喚雪芳,留在當地還健在的那幾個叔叔阿姨是:金薈緡,錢可毅,郭永成,許毓秀,黃友堂,吳興愷。<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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