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作者簡介</font></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楊奇斌 ,大學文化,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曾任遼河油田工會宣傳部長,運輸公司工會主席,渤海公用事業處黨委書記,中國石油作家協會副主席等職。出版小說集《逝去的歲月》、《等待雨季》、《大洋彼岸》、《故鄉的云》、《相逢是首歌》、《秋日往事》、《采油樹》和長篇知青小說《昨日時光》八部,共三百多萬字。《逝去的歲月》獲首屆中華鐵人文學一等獎,并被中華全國總工會推薦到全國職工讀書活動書目中。其它作品多次獲得各種獎項,被全國多種報刊和網站轉載,收入到幾十家出版社的各種文集中。</h3> <h3></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作者主要作品</font></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1/《逝去的歲月》</font></h1><h3><br></h3><h3>1991年6月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該書出版后,被中華總工會推薦到全國職工讀好書的書目中。</h3><h3>1999年10月,獲首屆中華鐵人文學小說集一等獎。</h3><h3>選用的作品:</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獻給崇拜者的鮮花》</fon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br></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懷著崇敬的心情,手握一束鮮花,站在綠漆木門下,仰望頭頂上方那扇百葉窗。</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淡藍色的窗簾上,映出一個少女臉龐的剪影。</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的心激烈地跳動著。</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以至于長得什么樣子,我完全不知。</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但我敬重她,崇拜她,感激她。</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見她一面,表示我對她的深深的敬意。 </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舉起右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h3><h3 style="text-align: left;">片刻,門開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出來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問:“孩子,你找誰?”</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臉紅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低下頭看看手中的花,又抬頭望了望窗簾上映出的人影。</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說:“老奶奶,我是來找您家的大姐姐,或小妹妹的。"</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說:"孩子,你可能找錯了,好多年了,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她解釋。</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不,奶奶,我已看見她在家了,請您允許我進去吧。"我把話說得那樣懇切,并用手指出了她住的房間。</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了望,沉思了許久說:"你為什么一定要見她呢?"</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說:"我是向她來道謝的。"</h3><h3 style="text-align: left;">"謝她什么呢?"老奶奶問。</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便對她說明了原由。</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那是一年前的夏天,我高考落榜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失望之余,你家對面的游戲廳,便成了我每天必去的地方。</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從早玩到晚,從晚又玩到天明,有時就睡在游戲機旁。父母根本管束不了我。</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一次我玩累了,透過游戲廳的窗口,見了你家窗前燈光下,有一女孩子在讀書。</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此刻,我的心一動。</h3><h3 style="text-align: left;">不知為什么,從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不由自主地向那窗口望去。而每次都能看見她在那里靜靜地讀書。</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游戲廳的隔壁,就是舞廳,那里有許多女孩子在跳舞,我也常去。</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盼望她能來這舞廳,可我失望了,她卻一次也沒有出現。</h3><h3 style="text-align: left;">這時,我忽然醒悟,同是年輕人,我為什么非要這樣生活呢?</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從那以后,我再沒來過這里。</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沒有人勸說,沒用父母管教,我在家苦學了一年。</h3><h3 style="text-align: left;">當我遇到困難時,眼前就浮現出她刻苦讀書的樣子。</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后來呢?”老奶奶問.</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說:“ 我參加了今年的高考。今天,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中書,第一個就來到這里,向她致謝。”</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說:"原來是這樣呀。"</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默默點了點頭。</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說:"你一定要見她嗎?"</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說:"一定,是發自內心的想見。"</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她說:"也許你見到了她,會失望的。”</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說:"求你了奶奶,無論如何,我就想見她一面,表達我的心意。"</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老奶奶被打動了,她放我進去。</h3><h3 style="text-align: left;">門打開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急切地向那多日魂牽夢繞的窗口奔去。</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就在門簾輕輕撩起的一剎那,我驚呆了。</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原來,窗前靜靜坐立的,是一尊少女讀書的雕像。</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我輕輕走上前去。</h3><h3 style="text-align: left;">對她深深躹了一躬,并把手中那束鮮花,恭恭敬敬地獻到了她的面前。</h3><h3 style="text-align: left;">此刻我想,誰說她沒有生命,不然,怎么能拯救了一個孩子的靈魂?</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left;"></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2/《等待雨季》</font></h1><h3><br></h3><h3>1992年由中華文化出版社出版。</h3><h3>其中《小鳥的母親》獲遼寧職工詩文大賽一等獎。</h3><h3><br></h3><h3>選用的作品:</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少年心事》</font></h3><h3><br></h3><h3>有些少年時的心事,過去了久久,即便是長大成人以后,也總是浮在心頭,揮之不去。</h3><h3>那時我還小,在工廠當學徒。</h3><h3>其實,當時我還不夠上班的年齡,只是為了能提前接爹的班,偷偷多報了兩歲。這在工廠的老職工家中,是常有的事。 </h3><h3>爹離開崗位前,把我交給了師傅。</h3><h3></h3><h3>爹緊握師傳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兄弟,孩子交給你了,我兒就是你兒。"</h3><h3>師傅是個沒多少文化的人,也不太會說,聽了爹的話后,嘴角動了半天,卻一聲都沒吭出。只見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h3><h3></h3><h3>在我學徒一年以后的一天下午,臨上班前。</h3><h3></h3><h3>師傅問我:"聽說今晚你也要去那兒了?"</h3><h3></h3><h3>師傅說要去的地方,是指去鐵路那邊弄點東西來賣。最近廠子發不出工錢,于是一些人就有了那種小偷小摸的行為。</h3><h3></h3><h3>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就這一次,最近手里太緊了。"</h3><h3></h3><h3>我和師傅感情最深,什么事都不瞞他。</h3><h3>師傅把嘴里叼的旱煙卷狠狠地吸了兩口,然后把剩下的半截煙頭兒,死死地擰在煙灰缸里。</h3><h3>也許是動作太重了,抬手時,競碰翻了桌子上的墨水瓶。</h3><h3>墨水瓶是我買的,那時還沒有碳素筆,寫字都用 自來水筆。</h3><h3>于是,白白的桌布,傾刻間便染上了濃濃的黑跡。</h3><h3></h3><h3>"下午你別出工了,把這桌布洗了,一定要洗干凈。"</h3><h3>我點了頭:“好。”</h3><h3>他轉身走了。</h3><h3></h3><h3></h3><h3>我按師傅的吩咐去做。</h3><h3>先把那白桌布泡到水里,然后撒上洗衣粉,不一會,清水變得烏黑。</h3><h3>我換了水,搓了一陣,把桌布撈出,不但有墨的地方沒洗凈,干凈的地方也被染黑了。</h3><h3>我不服氣,一定要把它洗凈。</h3><h3>我又換了一盆水,又撒了洗衣粉,又用力搓了一陣,還是能看出明顯的黑印兒。</h3><h3>媽的,剛染上這么一次,就再也洗不了?"我有些賭氣。</h3><h3>重重地打上了自已的香皂。</h3><h3>我覺得它去污力該比洗衣粉強,又重重地用力去搓。</h3><h3>手搓紅了,布也快搓破了,折騰了快小半天兒,濺上的墨跡就是不肯褪去。</h3><h3>我無能為力了,確實無法洗掉,沒能完成師傅交待的任務。</h3><h3>快到下班的時間了。</h3><h3>我無奈地將那那沒有洗凈的桌布從水中撈出,掛在了門前的晾衣繩上。</h3><h3></h3><h3>傍晚,師傅下工回來了。</h3><h3>他見到我后,問:“還沒走?”</h3><h3>我兩眼死死地盯著白桌布上那片再也洗不去的污跡,慚愧地低下頭,說:‘’不去了。”</h3><h3></h3><h3></h3><h3><br></h3><h3><br></h3> <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3/《大洋彼岸》</font></h1><h3><br></h3><h3>1994年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h3><h3>獲1995年中國石油作協文學創作成果一等獎。</h3><h3>獲盤錦市1949--1993年間優秀文學作品獎。</h3><h3>獲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春蘭杯篩 名獎。</h3><h3><br></h3><h3>選 用的作品:</h3><h3><font color="#167efb"><br></font></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心中的夢》</font></h3><h3><br></h3><h3>我把請假相親的時間定在了周五。這時,采油隊有家的領導都回家了。隊長還沒成家,只有他一個人在隊部值班。這已成了規律。</h3><h3>女孩子年輕時,誰心中沒有夢?最迷人的夢就是想能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至于這個什么樣子,在隊長沒出現之前,我還很模糊。</h3><h3>自他來了之后,我心中的目標一下子就清淅起來。</h3><h3>隊長是個年輕的大學生,是兩年前從我母親所在的大學畢業分到這個里來的。</h3><h3>遺憾的是,他到隊后,首先向大家聲明,他已有了女朋友。</h3><h3>我想,可能是他的同學吧。</h3><h3>采油隊,是油田年輕女孩子最多的單位,一個個如花似玉的,整天地圍著他轉,他卻絲毫不為所動。</h3><h3></h3><h3>在隊里的女孩子中,我是唯一的大學生,學地質的,擔任隊里的地質技術員,平時和他打交道比較多。</h3><h3>不論是家庭,還是個人條件,我都是突出的。我也時時處處感覺到,隊長對我的印象很不錯,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我們成為夫妻是很自然的事情。</h3><h3>自從他來了以后,他把隊里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別看他年輕,所有的人都很敬佩他的能力和為人。我更感覺到采油隊的工作和生活比以往有意思多了。先前,我曾想快點離開隊里,甚至求過人幫忙。</h3><h3>現在我卻不想走了,如果隊長不走,我情愿在這里干一輩子。我就這樣莫明其妙地喜歡上了他。</h3><h3>先前,媽媽來信說,年齡不小了,單位上有合適的就處一個吧。可惜那時隊長還沒來。后來。后來,媽媽來信說,她已為我物色了一個小伙子,單位里若沒有合適的,就算了。</h3><h3>最近,媽媽幾次來信催我回去看那個人。我卻不想動身。我幻想隊長所說的女朋友是假的。有些有事業心的男孩子,為了不影響工作,有時也聲稱自己有了女朋友。</h3><h3>如果隊長也是這樣的話,我不想能失去這個機會。</h3><h3>這次再不能等了,媽媽最后下了通牒。可我仍不死心,決定臨走前,再單獨見一次隊長。</h3><h3>這是一個陽光暖暖的午后。</h3><h3>天空中,大朵大朵的云,如羊群般緩緩地飄動。藍天下,那幢被風雨洗白了的凡布帳篷,也像一朵云,靜靜停落在綠綠的草地上。</h3><h3>那就是隊部,隊長就住在那里。</h3><h3>“隊長。”我輕輕地推開門,對他輕輕地喊了一聲。</h3><h3>這時,他正在整理衣物。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收拾個人的東西。以往,他總是忙碌著隊里的事,衣物很零亂。有時很想上前替他收拾一下,可是,我卻不敢。</h3><h3>聽到了喊聲,他回過頭來,一臉青春的紅暈,令我怦然心動。</h3><h3>“怎么,又遇到問題了?”隊長很和氣地問我。</h3><h3>這是隊長對我的一句例行公事的話。我平常有困難時,經常這樣來找他。當然,也有些問題是我故意制造的。</h3><h3>我本來是來請假的,但沒說。我怕他簡單地說同意,我便沒理由和他談我所要說的事情了。</h3><h3>我故意避開了隊長的問話,反問了他一句:“怎么收拾起衣服了?”</h3><h3>沒想到他的回答卻讓我別傷心。</h3><h3>他說:“要回去結婚了,收拾一下,不然將來愛人見了,會不高興的。”</h3><h3>他說得那樣云淡風輕,卻在我心中激起了狂瀾。</h3><h3>幾天來準備好的話,全都沒用了。看來,他有女朋友的事是確切的。再說下去,純屬是自作多情。</h3><h3>為了掩飾自己,我也很自信地對他說:“我是來和你請假,回去相親的。”說完后,我把假條遞給了他。</h3><h3>聽了我的話后,他一點遺憾的神色也沒有。</h3><h3> “祝賀你呀。”他接過假條,刷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遞給了我。</h3><h3>這時,我本來可以走了,卻十分珍惜這美好的時刻。</h3><h3>兩個年輕人,兩顆年輕的心,獨處在這沒有他人的時光里。這樣的機會也許以后再也不會有了。</h3><h3>我無話找話地問道:“隊長,什么時候啟程呀?”</h3><h3>“明天。”他說。 </h3><h3>“是99次直快嗎?”我問。 </h3><h3>“對。”他說。</h3><h3>我說:“咱們可以一起走嗎?”</h3><h3>隊長說:“如果你愿意的話,當然可以了。”</h3><h3>聽后,我激動得想流淚。</h3><h3>我趕緊回去收拾行裝。</h3><h3>列車上,我們相對而坐,我很謹慎地挑選一些合適的話題和他交談。我特喜歡聽他說話。他的話,既然通俗,又有哲理,還很幽默。在他面前,我倒像個學生。</h3><h3>這是我幾年來第一次和他坐在這么近,第一次這么輕松,這么自由地與他一起談些我們喜歡的事情。</h3><h3>此時我多想融化在他的懷抱中,卻又不得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h3><h3>但我也感到很滿足,一生中,能有這么長時間,以這種方式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就是很幸運的了。</h3><h3>列車繼續向前飛奔。</h3><h3>不停晃動的車廂,像搖籃,讓他似乎有些睡意。平日工作太累,這一刻也許是他最好的休息時間。</h3><h3>我說:“咱們休息一會吧。”</h3><h3>他說:“好哇。” </h3><h3>說完,他便依著座椅的靠背瞇上了眼睛。</h3><h3>我卻怎么也睡不著。</h3><h3>我把頭側向了窗外。</h3><h3>窗外,列車經過的地方,時而蒼山莽莽,時而流水彎彎,綠色的原野,地毯般地鋪向遠方。</h3><h3>我又看了一下面前的隊長,仿佛置身夢中。</h3><h3>窗外如詩如畫的景色,從車窗前一閃即逝。</h3><h3>飛馳的列車也像鋸子一般,把我眼前這種幸福的時刻越鋸越短。</h3><h3>“嗚——”列車一聲長鳴,隊長醒了。</h3><h3>“這是什么地方?”他揉揉眼睛問。</h3><h3>我說:“下一站就是終點站了。”</h3><h3>“這么快呀。”</h3><h3>“是快呀。”我附和一句,顯得有些憂傷。</h3><h3>醒了后的隊長,顯得更加容 光煥發。</h3><h3>由此,我聯想到了他的女朋友,她一定也很出眾吧。不過,一路上,為了不破壞這良好的氣氛,我始終沒有提起過她。</h3><h3>分別是在所難免的,何必要回避這種事實呢。</h3><h3>“隊長,你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我終于鼓起了勇氣,問起了這件事。</h3><h3>“是的,她人很不錯。”</h3><h3>“能不能帶她到我們家做客呀?”</h3><h3>“可以。”他很大度的人,根本不回避談這些。</h3><h3>列車繼續飛奔向前,終點站已遙遙在望了。</h3><h3>這時,我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h3><h3>這次母親讓我回來相親,我想請隊長先到我家去一次,讓他幫我酌定一下。</h3><h3>當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想法對他說出后,隊長說: “這么相信我嗎?”</h3><h3>“是的,你不是我的領導嘛。”我誠懇說得那樣誠懇。</h3><h3>他笑著說:“其實你不請,我也要去你家。”</h3><h3>“為什么?”我問。</h3><h3>“看看我的老師呀。”他說的老師,就是我的母親。</h3><h3>從他微笑的表情中,我感到了信賴和安慰。</h3><h3>人生中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成為眷屬,并不影響成為很好的朋友。有隊長這樣兄長般的朋友,也是一種幸福。</h3><h3>我領著隊長來到了我的家。</h3><h3>媽媽老遠就迎出來了。</h3><h3>“媽,這是我們的隊長。”我怕媽誤會,對她介紹說:“他是回來看女朋友的,并特地來看您。”</h3><h3>媽媽用手拉著隊長說:“我的學生,還用你介紹呀。”</h3><h3>進屋后,我見到媽媽把家中布置成新房一樣漂亮。</h3><h3>“滿意嗎?”媽媽問。</h3><h3>隊長說:“不錯,確實不錯。”媽媽本來是問我的,他卻主動替我說了。</h3><h3>這時,我卻怎么也快樂不起來,我還不知道媽媽給我介紹那個人是什么樣子。</h3><h3>等我們都坐好后,媽媽也坐下來。</h3><h3>她當著隊長的面對我說:“你爸不在了,你的婚事一直是我最牽掛心的事。幾年來,我就留意我教過的學生,終于遇到了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如果你滿意的話,就結婚吧。”</h3><h3>媽媽說完后,屋里一陣沉默。</h3><h3>過了好一會,我說:“那個人什么時候來?”</h3><h3>媽媽沉思了片刻,說:“已經到了。”</h3><h3>“在哪了?”我警覺地問。</h3><h3>媽媽看了看我們,沒有馬上回答。</h3><h3>屋里又是一陣沉默。</h3><h3>“在哪了?”我有些激動。</h3><h3>這時,隊長緩緩地站起,紅著臉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滿意?”</h3><h3>聽了他的話,我愣在了那里。</h3><h3>“真的嗎?”我吃驚地問。</h3><h3>好像在問媽媽,問隊長,又問自己。</h3><h3>“是真的,孩子。”媽媽說。</h3><h3>媽媽詳細地向我講述了這件事情的經過。</h3><h3>原來在大學里,隊長是媽媽最喜歡的學生。當她知道隊長畢業后分配到我所在的單位工作時,便將我介紹給他,讓他在工作中與我相處,隊長同意了。但為了不影響工作,他要求媽媽一定要替他保密。</h3><h3>這樣,隊長所說的他那個女朋友,其實就是我,媽媽所說的我那個男朋友,指的就是隊長。我是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與他進行了一次戀愛。</h3><h3>聽了媽媽的講述,我感覺到像夢幻一般,一切都凝固了。</h3><h3>多少日夜,千呼萬喚,尋尋覓覓而又無望可得的東西,頃刻間竟變成了現實,淚水順著臉頰悄然流下。</h3><h3>此時,我不敢看隊長的眼睛。</h3><h3>我把目光移向了窗外。</h3><h3>窗外,正春暖花開,陽光燦爛。</h3><h3><br></h3><h3></h3><h3></h3><h3><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4/《故鄉的云》</font></h1><h3><br></h3><h3>1996年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h3><h3>獲中國石油文聯首屆石油文學新書獎。</h3><h3>獲1996年度石油文學創作成果一等獎。</h3><h3><br></h3><h3>選用的用品:</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故鄉的云》</font></h3><h3><br></h3><h3>故 鄉 的 云,如煙如縷,總是飄在我的心頭。</h3><h3> </h3><h3>離鄉久了,常常思念起故鄉,便有了幾許鄉愁。</h3><h3>這時,抬起頭來,看一看天上的云,哪一朵是從故鄉飄來的?</h3><h3> </h3><h3>肯定是那朵最潔白的,故鄉的云就是那樣。望著它,便想起了家鄉綠綠的山谷,清清的小河,還有那半掩在樹叢中的草屋,心便釋然。</h3><h3></h3><h3>一天,真的飄來一朵故鄉的云。</h3><h3> </h3><h3>那是一個陽光曖曖的午后,藍天上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在輕輕的飄動。在井場上,我剛做完事,有些累,便坐在采油樹旁,仰望天空中的云。</h3><h3> </h3><h3>這時,隊長領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對我說:“她大學剛畢業的,到隊里來實習,就分到你的班吧。”</h3><h3></h3><h3>“我叫云。”她伸過手來和我相握。她的手軟軟的,使我想到了天上的云。</h3><h3> </h3><h3>“你家是東北的?”她剛一開口,我就聽出了她那厚重的鄉音。</h3><h3>“嗯。”她輕盈地點了點頭。</h3><h3> </h3><h3>瞬間,我看到了她的臉,云一樣白。</h3><h3></h3><h3>云來了,荒涼的井場不再寂寞。</h3><h3> </h3><h3>繁忙時,她和我一起做那些很辛苦的工作。</h3><h3>空閑時,我們便一起講那些故鄉有趣的事情。</h3><h3> </h3><h3>有了云,故鄉近了,我不再想家。</h3><h3>有了云,我便有了許多心里的激動。</h3><h3> </h3><h3>我默默地把它寫在紙上,一篇篇。</h3><h3>我想,等寫出最滿意的那一篇時,再送給云。</h3><h3></h3><h3>一年過去了。文章積攢得如云一樣厚。</h3><h3>終于,我有了自己滿意的那一篇。</h3><h3> </h3><h3>我懷著心中的圣潔,帶著那篇 令我激動的文章,來到了云的身邊。</h3><h3> </h3><h3>云的臉也很白,像井場旁的菊,像天上的云。</h3><h3>望著她,我想把那篇文章送給她讀。</h3><h3></h3><h3>我剛要開口,云先說話了。</h3><h3>她說:“我的實習期已滿, 明天就要走了。”</h3><h3> </h3><h3>聽后,我有些憂傷。</h3><h3>我說:“走吧,我知道你是不會總留在這里的。</h3><h3>我把那篇文章遞給她說:”送你一件禮物吧.”。</h3><h3> </h3><h3>她輕輕地把紙展開,文章的題目是《故鄉的云》。</h3><h3></h3><h3>云讀后,沉默良久了。</h3><h3> </h3><h3> 她深情地望著我,說:“你寫得十分動人,你該成為一名作家。</h3><h3> </h3><h3>云輕輕的一句話,卻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頭。”</h3><h3></h3><h3>云言中了。 后來,我真的成為了一名作家。</h3><h3> </h3><h3>當初,沒有云來,會怎樣呢? 我常常這樣想。</h3><h3> </h3><h3>在以后的日子里,生命中經歷了許多變故,但是,不論走到哪里,我的心頭,總是飄著那朵故鄉的云。</h3><h3></h3><h3></h3><h3><br></h3><h3><br></h3><h3><br></h3> <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5/《相逢是首歌》</font></h1><h3><br></h3><h3>1998年遠方出版社出版</h3><h3>其中《長城》獲第四屆全國石油職工文化大賽短篇小說一等獎。</h3><h3><br></h3><h3>選用的作品:</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金 表》</font></h3><h3><br></h3><h3>龍很小的時候,母親和父親離了婚。媽媽疼他,爭來了對他的撫養權。</h3><h3>那時龍很不懂事,覺得世間最好的事情就是玩。他不愿學習,經常逃學,老師也不時找上門來告狀。</h3><h3>可他不在乎。</h3><h3>他知道,媽媽管不住他。他也知道,家里有吃有喝,學不學都一樣,為什么要用功學習呢。</h3><h3>龍有個同學叫虎。虎也很貪玩。他們倆總是形影不離,都不將學習放在心上。</h3><h3>虎的媽和龍的媽經常在一起談孩子們的事。</h3><h3>龍的媽傷心地對虎的媽說:“孩子這么大了,也不知用心讀書,愁死我了。”</h3><h3>虎的媽媽便勸慰她說:“孩子讀書好壞,這是一個人的天性,是沒辦法改變的,隨他便吧。”</h3><h3>龍有媽媽說:“現在我還能養起他,等我老了,他可怎么辦呢?”</h3><h3>虎的媽媽說:“好在我手里還有一塊金表,是祖上傳下來的,就是孩子不干活,也夠用一輩子了,所以我也懶得和他操心生氣了。”</h3><h3>龍的媽媽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h3><h3>她沒有金表,也就沒有沒未來。</h3><h3>為此事,她傷心了很久。</h3><h3></h3><h3>一天,龍的媽媽忽然街上遇到了一個賣金表的人。</h3><h3>那個人悄悄地將她拉到了一邊,神秘地對她說:“大姐,你想買金表嗎?”</h3><h3>一聽到了金表,她立刻就有些興奮。</h3><h3>她問:“你有?”</h3><h3>他說:“有。”說完,他便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小心地打開,送到她右前給她看。</h3><h3>她看到了,一塊亮晃晃的金表,在陽光下刺她的眼。這表比虎的媽媽那塊好看多了。</h3><h3>她便問:“你從哪兒弄來的?”</h3><h3>他說:“這金表是國家專門為祝賀外國總統生日加工的,可在押運途中車出了事故,便有少量流失在社會上了。”</h3><h3>她問:“能值多少錢?”這是她最關心的事。</h3><h3>那人說:“很貴,銀行正以高價從民間往回收購。如果收藏,就更有價值了。”</h3><h3>為了讓她相信,他還拿出了一份銀行高價收購流失金表的文件,那個文件上印出的金表模樣和那人手中的金表完全一致。</h3><h3>她問:“那你為什么還要賣呢?”</h3><h3>那人說:“我就是銀行里的人。金表在我手中,是沒法兌換的,就是自己的親屬去兌換,也要受到懷疑。我只有賣給與銀行無關的人,各自都得一些利益。”</h3><h3>她說:“你也不認識我,為什么要找我呢?”</h3><h3>那人還說:“我在這兒觀察好久了,所有路過的人中,我一看就看出你面善,很可靠。”</h3><h3>龍的媽問:“那要多少錢?” </h3><h3>那人說:“銀行回收價是20萬,我10萬就賣給你。”</h3><h3>龍的媽很高興,但她手里沒有那么多的錢。</h3><h3>她說:“能不能再便宜點,那個數我實在拿不出來。”</h3><h3>那個人說:“看你挺實在的,少就少點吧,你給我8萬元,再不能少了。”</h3><h3>龍的媽還在猶豫。她難以相信自己會有這么好的運氣</h3><h3></h3><h3>這時,從后面過來了一個女人,穿戴挺講究。見龍的媽在和那人在講價錢,就趕緊湊上來問:“你們賣什么,是不是金表?”說完她就動手將金表搶到自己手里。</h3><h3>那人說:“已經賣了。”</h3><h3>那女人問:“多少錢?”</h3><h3>那人說:“10萬。” </h3><h3>那女人說:“我給你11萬。”說完就從口袋里掏錢數!</h3><h3>那人一把奪過表說:“這表已經賣了。” </h3><h3>那女人說:“嫌少我再加2萬。”</h3><h3>那人說:“你走吧,沒你的事。”</h3><h3>那女人還想說什么,可賣表人卻拉起龍的媽媽向前走去。</h3><h3>她還在后面跟隨了一段路,有些戀戀不舍。</h3><h3>龍的媽媽說:“她出高價,你為什么不賣她?”</h3><h3>那人說:“我這個人最講義氣,該是誰財就一定讓誰發。她雖然高價,但我看她有些不地道,如果出了事,可要了我的命。”</h3><h3>這時,龍的媽有些動心了,可她還是有拿不定主意。畢竟8萬元對她來說也不是個小數。</h3><h3>那好人說:“大姐,如果你還不相信的話,對面就是銀行,你可以把這表帶上,到里面個別找人打聽一下,是否有收購金表這回事,我在這等你。”</h3><h3>龍的媽覺得有道理,就急忙向銀行走去。</h3><h3>她剛要進屋,這時剛好從里面走出一個穿銀行服裝的女同志。</h3><h3>她便把那人悄悄地叫到了一邊問:“妹子,聽說銀行在回收一種金表嗎?”</h3><h3>那人說:“是的,你有嗎?”</h3><h3>她就小心地將表拿出給她看:“是這種嗎?”。</h3><h3>她接過表,認真看了半天說:“對,就是這種,20萬一塊。”</h3><h3>龍的媽聽后,心都要跳出來了。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得到十幾萬元,孩子今后的生活有保證了。</h3><h3>她將表還給了那賣表的人,撒腿就往家跑,拿出所有的積蓄,高興地買下了金表。</h3><h3></h3><h3>那天夜里,媽媽把龍叫到身邊,悄悄地把那只金表拿出來,對孩子說:“媽媽也有金表了。”龍看到媽媽從來沒有那么年輕,那么好看。</h3><h3>后來的事情可想而知,當她將表拿到銀行去兌錢時,工作人員告訴她,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況且,那塊金表是假的,連十元錢也不值。表外面的金光,是用黃銅度上去的。</h3><h3>這時,龍的家已一無所有了。</h3><h3>龍的媽媽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歲。</h3><h3>她傻了一樣,呆呆地望著那只金表,什么也不說,再也不催促龍好好地學習了。</h3><h3>她有時坐在院的太陽下面,任由日光暴曬,好像心中十分寒冷。有時在站雨中,也不撐傘,又像心中燃著大火想借雨水淋滅。</h3><h3>她絕望了,仿佛她和孩子的一切,到此就結束了。</h3><h3>這些天,龍比媽媽更難過。</h3><h3>望著媽媽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幼小的心靈從來沒有過如此的震撼。他開始悔恨自己,如果當初自己好好學習,媽媽肯定不會冒險去買那塊金表。只是考慮到自己將來沒有出息,才 有如此荒唐的舉動,萬分內疚。</h3><h3>似乎男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總要經歷一次重大的變故和磨難,才成會成熟的,就如將燒紅的鋼塊放到冷水中猛然地淬一次火。</h3><h3>他就經歷了這樣一次淬火,突然長大了。</h3><h3></h3><h3>一天,龍的家里來一個人。</h3><h3>他對龍的媽媽說:“聽龍說你買了一塊金表?”</h3><h3>她聽了,也不做聲。</h3><h3>自己犯下了一個天大的傻事,羞于向任何人提起這件痛苦的事。</h3><h3>那人說:“能讓我看看嗎?”</h3><h3>她失神地看著他:“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金的,讓人騙了。”</h3><h3>那人說:“好表不一定都是金的。有些表做工精良,有些表有紀念意義,都有收藏價值,還是讓我看看吧。”</h3><h3>龍說:“媽,他是我同學的爸爸,在表行里工作,很懂行的,讓他看看吧。”</h3><h3>她就漫不經心地從抽屜里將表取出,遞給了他。</h3><h3>他將表放到了掌心中,用放大鏡反復仔細地觀察了許久。然后將表放到了桌子上對她說:“這表雖然不是金的,但做工精致,從上面的文字來看,是塊有紀念意義表,有其特殊價值。”</h3><h3>龍的媽媽聽后,眼睛一亮。</h3><h3>他繼續說:“一般人只注意它是不是金的,沒看到其它方面的價值。據我觀察,這塊表比金的還值錢。”</h3><h3>龍的媽媽聽后,臉上頓時就有了笑容,如花兒一樣綻放。</h3><h3>她說:“真的嗎?”</h3><h3>那人說:“真的。我干這行好久了,不會看走眼的。”</h3><h3>她問:那能值多少錢?”</h3><h3>他說:“你多少錢來的?”</h3><h3>她說:“8萬。”</h3><h3>他說:“如果你同意的話,原價我收了。”</h3><h3>她說:“能值那么多錢嗎?”</h3><h3>他說:“目前來說,也值這個價,如再過個三年五載、十年八年的,或更長些時間,肯定還會漲。”</h3><h3>這時,她好像失水的人遇到救星一樣,真想將表賣給他,挽回自己的損失。</h3><h3>在一旁的龍說話了:“媽,我看咱還是別賣了,留著不也是一筆財富嗎。”</h3><h3>聽兒子這樣一說,她也覺得也得有道理。當初買它時不也考慮到它的價值嗎。</h3><h3>她對那人說:“幾天來,這事都把我給愁傻了。聽你這么一講,心可敞亮了多了。既然值錢,我就先留著。”</h3><h3>那人說:“也好,哪天你等錢用了,我隨時都收。”</h3><h3>她說:“那太感謝你了。”</h3><h3></h3><h3>此后,她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h3><h3>此后,盡管生活再艱難,她咬牙挺過來了,從未動賣掉金表的念頭。她相信,有金表在,就有她們母子的未來。</h3><h3>從此,龍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h3><h3>一想到那金表,就知道自己該干什么。</h3><h3>他知道,怎樣做才能讓這金表更有價值。</h3><h3>之后,虎還常來找他玩,他卻不肯了。</h3><h3>虎說:“你怎了,不和我玩兒了?”</h3><h3>他說:“不玩了。”</h3><h3>虎問:“為什么?”</h3><h3>龍說:“我玩兒夠了,玩沒有學習好。”</h3><h3>他從此就開始埋頭讀書了,一想到媽媽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就再動過玩的念頭。</h3><h3>他從小學讀到大學。</h3><h3>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h3><h3>工作后又當了領導。</h3><h3>他在金表的記憶中度過了成長的時光。</h3><h3></h3><h3>多年以后,一次偶然的機會,龍的媽媽遇到了一個人,看上去特別眼熟,如果不打個招呼就過去,很不禮貌。想打招呼,又想不起是誰。</h3><h3>倒是那個先說話了:“你是龍的母親吧?”</h3><h3>她說:“是呀,是呀。請問你是哪位?”</h3><h3>他說:“我是龍的同學的爸爸。”</h3><h3>她說:“不好意思,我還是沒想起來。”</h3><h3>他說:“多年前,我去過你家。”</h3><h3>她說:“是嗎?”</h3><h3>他說:“是的,很久了,去看你買的那塊金表。”</h3><h3>她忽然想起來了,難怪這么眼熟呢。</h3><h3>她趕緊和他握手,并說:“太感謝你呀,如果不是你當年識貨,我就差點活不下去,是你救了我們母子倆。”</h3><h3>他說:“別感謝我呀。要感謝你兒子呀。”</h3><h3>她有些不解:“為什么這樣說呀?”</h3><h3>他將話岔開說:“那表還在嗎?”</h3><h3>她說:“在呢,現在應該更值錢了吧?</h3><h3>他說:“讓我怎么講呢。”</h3><h3>她問:“怎了?”</h3><h3>他說:“那表本就是假表,一點價值都沒有。”</h3><h3>她有些疑惑:“那你當年……”</h3><h3>他打斷了她的話:“當年我根行就不在表行工作,也不懂什么表。”</h3><h3>她有些吃驚。</h3><h3>他說:“是你兒子出的主意,求我和他一起演了那場安慰你的戲。”</h3><h3>這時,她如夢方醒:“原來是這樣呀!”</h3><h3>他說:“是的。現在你兒子出息了,我也不必再瞞你了。”</h3><h3></h3><h3>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頓悟。</h3><h3>假如當初買的真是一塊金表,也許孩子沒有今天。</h3><h3>倒是一塊假表,卻改變了他的一生。</h3><h3>人生的路很長,什么事情都可能出現,不是每一個人當時都能正確處理得完美無缺。</h3><h3>但所的有事,都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無所謂得,也無所謂失。只要能把住一個積極樂觀的心態,便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h3><h3>此刻,有如陽光忽然從云層中射出,照到了身上。她真的感到那塊表比金的還有價值。</h3><h3><br></h3> <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6/《秋日往事》</font></h1><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2005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選 用的作品</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報 復》</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報復他的那種子,是在二十年前的夏天種下的。至今,我卻忘記了那個所要報復的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天,表哥到公司來找我。一見面,屁股還沒坐穩 ,就開始夸我了:“打小兒,我就看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就知你能出息。沒錯吧,到底出息了不是?”</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憑經驗,張嘴就開始夸我的,肯定是求我。這多年積攢的經驗。所以,沒等他再往下夸,我就截住了他的話。</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有事直說吧。別和我繞圈兒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老弟爽快,那我就不客氣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原來,表哥見面就夸我,為的就是給他的包工隊兒攬點兒活兒。我們公司下面,有好幾個外雇的隊兒,這點小事兒,我完全做得了做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這么容易就答應了,他興奮得像喝了酒,臉紅紅的:“老弟,中午想吃點兒啥? 我請你。”從沒見表哥這樣大方過。</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說:“給你省點兒吧。中午咱倆就在公司食堂吃工作餐。飯菜雖說比不上酒店,但也差不哪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說:“省點兒?要是到別人那扣到這點活兒,不知要敗多少錢呢。”</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吃飯時,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問:“那個王日太還在你那兒嗎?”</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聽了后一愣:“王日太,哪個王日太?”</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不好意思地說:“就是當年你們包工隊里的那個王班長。”我不是還在你那兒混過幾天嗎。”</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說:“你說的是王黑子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對。”我之所以不好意是有理由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十五歲那年,我讀初中,一次考試不及格,老師在同學面前狠狠地批評了我,并把此事告訴了家長。</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爸爸知道后,又將此事告訴了媽媽。爸爸當著媽媽的面,狠狠地打了我。媽媽一句同情話也沒說,他倆肯定是事先就有預謀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在受到精神和皮肉的痛苦之后,便產生了一個念頭。</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人為什么非要念書呢?比如我表哥,就大字不識幾個,可他卻在包工隊里當隊長,掙大錢呢。一氣之下,我就離了家門,跑到了表哥的包工隊。那里不用背課文,不用考試,只要好好干活就行。</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把我分配到了王日太的班里,并囑咐他說:“他還小,關照點兒。”這話是當我面講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表哥走了之后,他讓我擔土,筐里的土總是裝得滿滿的,并拍實,壓得我直不起腰。為了證明我行,我咬牙堅持著。干了兩天,腿發抖,肩紅腫,腰酸痛。</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王班長,能不能給我換個活?”。為了討好他,我不敢叫他王黑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那好,你就挑磚吧。”他的話隨口而出,好像這活早就為我準備好了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挑磚是把建筑用的紅磚,裝到用鐵線編成的筐里,然后從地面沿著跳板,挑到半空砌墻人的身邊。一擔磚百十斤重,走在跳板上晃晃悠悠,坐船一樣。其實這活,比前一個還難。可我卻說不出口,因為是我自己要求更換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心中暗暗地罵他。只好痛苦地忍耐著。我咬牙堅持了兩天,又受不住了,只好再次求他:“王班長,再給我換個活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行。”他毫不猶豫地說:“到樓頂去串瓦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到樓頂串瓦,就是把樓頂上原來鋪的舊瓦揭下來,再鋪上新瓦,因為那些舊瓦年久了,被風雨侵蝕得千瘡百孔,一到雨天,雨水就會透過瓦片,漏到屋子里。</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記得那是一棟九層高樓,我沿著跳板搭成的斜梯爬了上去,往下一看,不由一陣旋暈,兩腿發抖,根本就不敢邁步,別說在上邊干活,就是在上面坐著不動,渾身也直哆嗦。可其它人在上面卻輕松自如,行走如常,有的人甚至能快步行走在樓頂的邊緣,不停地工作。</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上去后,王黑子就跟在我的后面。見我這副樣子,他一腔怒吼:“裝熊兒是不?不讓你上來看西洋景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想站起,兩只腿就是不聽使喚。</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見我不動,上去就是一腳,疼得鉆心。</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那次考試不及格,爸爸就踢過我,我以為是 世界上最疼的了。這次比那可疼多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感到莫大的侮辱。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吶喊:“我不干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不干就滾犢子!”他一臉憤憤。</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在這里,我還能干什么?我只好滾犢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記不清我當時是怎樣爬下樓去的。只記得心中燒著一團火。下樓以后,我站在樓前,默默地把幾天來的事情細想了一遍:從挑土,到挑磚,到上樓串瓦,活一個比一個活難,一個比一個重。這分明是王黑子在整我。再呆一下去,說不上他還要出什么蛾子呢。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恨死了王黑子。離開那天,我看見王黑子正在那九層樓頂伸長脖子朝下看我。我沖他大喊一聲:“黑驢子,我操你媽!”不知他聽到了沒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就這樣,我又回學校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不用教師管束,不用家長督促,我自己完全知道了該怎樣去努力學習。經過一段艱苦的努力,我的成績終于在全班名列前茅。我在學習中,曾遇到許多困難,可一想起那壓在紅腫肩頭的扁擔,那走在晃晃悠悠跳板上的膽怯,那爬到九層樓頂往下看的旋暈,那王黑子可憎的面孔,還有他狠狠踹我那腳,所有的困難都煙消云散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老師表揚我學習目的明確,父母夸我為他們爭氣,同學們羨慕我頭腦聰明。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一切努力,完全是為了將來報復那個可惡的黑驢子。我想等考上大學,畢業了哪兒也不去,就回表哥的包工隊,爭取當上隊長。到那時,看我怎樣收拾他!</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這樣,我考上了高中。這樣我考上了大學。為了報復王黑子,考大學時,我報的就是建筑專業。</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大學畢業后,我卻沒能去包工隊,而是被組織上分配到了一家建筑公司工作。那里的工作太忙了,忙得我早就忘記了報復王黑子這件事。經過幾年的努力,我竟然當上了這家建筑公司總經理。所以表哥才來找我攬活呢。</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他還在你們隊里嗎?”我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說:“你說的是王黑子吧。”他呀,半年前還在我的隊里呢。”說到此處,他一臉內疚:“老弟, 當年表哥沒有照顧好你,那個王黑子也實在不是個東西,你就大人別見小人怪吧。”</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現在呢?”我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表哥說:“到附近一個包工隊去了,那里用缺架子工,雖說活很危險,但比在我這兒能多掙幾個。”</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能多掙多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個月也就多出三百五百的。”表哥說。</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他孩子多大了?”我問。</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光棍兒一輩子,他哪有孩 子呀。”表哥說。</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聽后,我的心有點酸。我推算,他至少應比我大二十多歲。我都三十了,他就是快六十歲的人了。為了每月能多掙 幾百塊錢,竟然去干那高風險 的活。</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天,我工作有了一點空閑,決定去看一下王黑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按我當初的想法,我現在完全有能力來報復那個他了。這時的我,己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具有成熟思想的人了,想起我當初的念頭,是多么無知可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費了好大力氣我才在附近的一個建筑工地找到了表哥所說的那個包工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打聽!才知道王黑子已在 前不久在一次事故死亡了。他沒有后代,他的墳就埋在郊外的土坡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一塊粗糙的水泥碑前,我認出了王黑子的墓。墓碑是包工隊的同事們用工地上的水泥做成的。他的身后,就是這座城市,從我記事起,他就在工地上干活,城里的許多建筑,都與他和生命有關,如今,他與這座城市永別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站在他的墳前,面對那塊粗糙的墓碑,和那堆長滿野草的黃土,默默地反思著。回想一下這些年我所走過的道路,我所遇到的人,我省悟到,王黑子應該說是我最好的老師,最好的朋友。當初他對我,也許是有意的,也許是無意,反正都一樣,他把一個無知的少年,趕回到正路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而今,他死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對他,愛也好,恨也好,報復也好,報答也好,已全無意義。</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下意思地從口袋里掏出印有我名字的紙片,輕輕地壓在了他的墳頭,并深深地躹了一躬,算是我對曾經想報復的那個人的深切悼念。</font></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7/《采油樹》</font></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2009年2月沈陽出版社出版</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該書被遼寧圖書館收藏</font></h3><h3><br></h3><h3>選用的作品:</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塔克拉瑪干不再遙遠》</font><br></h3><h3><br></h3><h3>這個冬天,一首歌融入了我的心里。</h3><h3>起初, 我并不知它的名字。也聽不懂它的歌詞。只覺得那旋律低宛,甚至有些傷感。這首本來與我無關的歌,無端地攪動了我。一聽到它,就覺得心顫,甚于想流淚。后來,我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京都物語》,唱歌的人叫原由子。</h3><h3>一天在我居住的這條街上忽然發現了一家小店。小店雖然不大,但門額上的牌匾卻格外醒目。牌匾是用原木制成,還散發著原木那種特有的木質芳香。上面深刻四個大字:京都物語。字跡古樸蒼勁,刀功了得。</h3><h3>于是,我馬上便與攪動我心神不寧的那首歌聯系起來。決定到那里去看看。也許是個書店,也許是個咖啡店,或服裝店,都無所謂。</h3><h3>我猜錯了,這店經營的是首飾。</h3><h3>因為剛開業,里面的人很多,我便夾雜在中間,逐一欣賞柜臺里那些精美的飾品。</h3><h3>忽然,中間一個柜臺里的一條項鏈吸引了我。</h3><h3>隔著柜臺的玻璃,都能感到它的親切。項鏈是用一顆深藍色的瑪腦珠子串成的。下面的墜兒,是顆深藍色的晶體,切割得十分精致。讓人想到了幽藍的湖水和悠遠的藍天。</h3><h3>此時,我對京都物語的抽象概念,一下聚集到它上面。當看一下它的價錢時,很吃驚,是我幾個月的工資。我只能是欣賞了一陣,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它。</h3><h3>從那以后,每當再聽到原由子那首歌時,那條項鏈便浮現在我眼前,它就成了京都物語的化身。</h3><h3>一天傍晚,天下大雨。 </h3><h3>下班正好路過京都物語小店。我知道我不會買那條項鏈的,可還是特想到那里去看看它。 </h3><h3>我剛一推門,才發現店里一個顧客也沒有。平時,我都是混在顧客中去欣賞它,也引不起店主人的注意,買或不買都不尷尬。 </h3><h3>這時,我本想退出門去,可店主人卻熱情地迎了上來。并很真誠地說:"歡迎光臨,歡迎光臨。"他的熱情,讓我無法退出,只能走進店里。 </h3><h3>一開始,我裝作頭一次來的樣子,先從頭看起,慢慢地接近那條項鏈。 </h3><h3>當我剛停下時,店主人說:"這條項鏈也的確適你戴。" </h3><h3>我知道自己不能買,便說:"我只是隨便看看。" </h3><h3>店主人說:"我知道,你是很喜歡它的。" </h3><h3>我說:"你怎么知道的?"我十分詫異。 </h3><h3>他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至少看過它十一次了,而且每次看它的時間都超過十分鐘。" </h3><h3>他說得很準確。我真佩服他的精明和記憶,我每次來時,店里都那么多人,我也沒發現他特別地關注我,為什么能那樣清楚地記住我呢。 </h3><h3>他說:"你買吧,今天下雨客人少,可以便宜些賣你。" </h3><h3>我說:"謝謝你,我暫時還沒有買的打算。" </h3><h3>他說:"是考慮價錢吧?" </h3><h3>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確實沒那么多錢。 </h3><h3>他說:"你要買,可以六折賣你。我只保個本兒。" </h3><h3>我一算,確實給我讓了不少利,但我還是沒那么多錢。 </h3><h3>他看出了我的窘態:"如果你買,看看你能出多少錢,其余的,都可免去。" </h3><h3>我更疑惑:"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h3><h3>店主人說:"好的東西賣給了真正喜歡它的人,才有價值 。" </h3><h3>他的話讓我感動。 </h3><h3>我說:"你說對了,我確實喜歡它。" </h3><h3>他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一個人喜歡一件東西,是無法掩飾的。" </h3><h3>我說:"既然你這么誠心成全我,我還是原價買,只是我現在錢真的不夠。我先給你一部分,余下的我給你寫個欠條,日后我肯定給你補上。" </h3><h3>盡管他不肯,我還是給他留了欠條。</h3><h3>半月后,我來還錢。店主人說什么也不肯收。他當我的面將那欠條撕碎了。 </h3><h3>他說:"你的錢已還過了。" </h3><h3>我很不明白他的話。 </h3><h3>他說:"這些日子,你戴這條項鏈一定去過好多地方吧?" </h3><h3>他沒說錯。這些日子,我參加了幾次朋友聚會,還參加了幾次婚禮。 </h3><h3>我說:"你怎么知道的?" </h3><h3>他說:"這段時間,這款項鏈賣得特別好,我想這肯定與你有關。" </h3><h3>我還是不懂:"和我有什么關呢?" </h3><h3>他說:"你免費替我做廣告了。" </h3><h3>我想起來了,那些朋友們都夸我的項鏈漂亮,并一再打聽是在哪兒買的。 </h3><h3>他接著說:"我能冒昧問你,想到我這兒工作嗎?" </h3><h3>這個問題,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h3><h3>那時,我在一個超市當收銀員,工作挺累,工資也不高,早想換個地方了。至于到什么地方去,還真沒認真想過。沒想到機會就這樣撞到了我頭上。 </h3><h3>我說:"我行嗎?" </h3><h3>他說:"你肯定行。" </h3><h3>我說:"當然愿意了,只是怕干不好。" </h3><h3>他說:"我不會看錯人的。" </h3><h3>我說:"這個工作我倒是挺喜歡的,只是……." </h3><h3>只是不知他能給我什么待遇。我當時家里挺困難的,父母都下崗了,有個弟弟還上學,全靠我掙點錢補貼家里。 </h3><h3>他看出了我是想提待遇的事:"你在原單位的工資就是你在這兒的底薪。再賣出的貨,百分之十提成給你。如何?" </h3><h3>我聽了后,當然很高興。立馬就答應了他。 </h3><h3>這樣我就意外地成了京都物語這個小店兒的唯一名員工。</h3><h3>到這工作后,我才認真打量了店主人。</h3><h3>雖說他是老板,可他的年齡并不比我大多少。高高的個子,長得也很白凈。眼睛很大很亮。留的是比較短的那種男孩子的發式,衣服穿得很整潔,看上去很干練的。如果不是在店里,很難想象他會是老板。以前,我也心中描繪過喜歡的男孩子是什么樣兒,可只是一種模糊的概念,如今,他就真實地站在我面前,讓我心動。</h3><h3>在我到店里工作的一周后,他遞給了我一個手提袋兒。他說:"這是你的店服。"</h3><h3>我打開后,發現是兩套。我說:"那套是誰的?"</h3><h3>他說:"都是你的,可換著穿 。"</h3><h3>他想得真細呀。兩套服裝顏色并不一樣,一件是寶石藍。另件是藕荷色。面料相當考究。我脫口而出:"這么貴 ,我得給你多少錢呀?"</h3><h3>他說:"店服,不收費的。"</h3><h3>我穿上,對鏡子一照,太合適了。我從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在超市上班時,店服寬松肥大,色彩也灰暗,穿上就和企鵝一樣。現在我一下變成小天鵝。</h3><h3>后來,我掏衣兜時,發現里面還有個紙條,上面詳細記著我這套服裝的各個部位的尺碼。我以前的服裝都是胡亂買的,并不知道該穿多大的。</h3><h3>后來我問他:"你是按什么標準給我作的呢,穿上這么得體。"</h3><h3>他說:"有些事,眼一看就清楚了。"</h3><h3>店主人對我很信任,到店后,什么事都不背我。他為人也特真誠,熱心地教我管理店的知識。包括進貨,記賬,識別飾品的成色,物件的擺放和組合,燈光的設置和照射的角度等許多細節。這些都是他個人積累的經驗,書本上是沒有的。</h3><h3>這樣,我很快就熟練地掌握了店里的知識,即使他不在店里,我也能獨立地工作了。</h3><h3>我來了后,小店的生意特別好。我的薪水也非常可觀,除了底薪外,光賣貨提成也是底薪的二倍,好時甚至還多。</h3><h3>店主人對我說:"做生意,人特別重要。貨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貨,它也不會說話,要通過人的行為,將它送到顧客手里。比如,對商品的熟悉,對顧客的態度,特別是顧客對你的信任。"</h3><h3>一天,店里發生一件事。</h3><h3>是我將他還沒擺進柜臺的一件首飾給賣了。是一件很貴重的項鏈,這本是一件好事,他知道后卻特別著急。</h3><h3>他說:"那是件有瑕疵的產品,不過只有用放大鏡放大十幾倍才能發現的。其價值要打折三分之一。本來這是我的過錯,他卻一個勁地檢討自己。</h3><h3>他說:"都怪我,是我沒有交待清楚,才發生了這樣的事。"</h3><h3>后來,他用一個月的工夫,查了上百家客戶,總算找到了那個買項鏈的人,誠懇地給人家道歉,并換回了它。此后,店內的生意特好,有些別的城市的客人,都從遠路趕來到這買貨。</h3><h3>時光就這樣在我很愉悅的心情中度過。</h3><h3>天天聽原由子的歌聲,天天經營京都物語的商品。</h3><h3>后來,店里不再放原由子的《京都物語》了。而是另一支歌 。也特好聽。但聽起來和《京都物語》的感覺不同。它是那樣的蒼涼和浩蕩。我在網上查了一下。這歌名是《大漠之歌》。至于為什么換成這支歌,我也不便多問了,這些都是店主人的事。</h3><h3>一年后的一天。這天和平時也沒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店主忽然對我說:"晚上下班,我請你吃次飯吧。"</h3><h3>我有些意外,更是受寵若驚。</h3><h3>店主從不在外面吃飯,也從不請客。此舉,讓我內心十分不安,預感到好像有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發生。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敢深想了。</h3><h3>飯店就選在我們店不遠的一家小飯館兒,里面裝飾得很雅致,人也不多,很清靜。</h3><h3>他在征得我的意見后,點了兩份飯,兩碗湯。這也體現了他平時一向簡樸的風格。每人還有一小杯紅酒。這是我頭次飲酒。他也不怎么會喝。其實酒也就是就一種道具。</h3><h3>他平時話很少,今天他的話也簡單。</h3><h3>他說:"我要走了,這個店就由你來打理吧。"</h3><h3>我聽后十分驚訝:"為什么呀?"</h3><h3>他說:"要是過去,你問我,我是不會說的,今天全和你說了。"</h3><h3>他講了如下的事情。</h3><h3>他原來有個女朋友,當年兩人曾約好去日本讀書。由于錢不夠,他就將錢全給了女孩子。她去了日本,在京都讀書。他留在國內,讀了一所石油大學。</h3><h3>畢業后他沒有去對口單位去工作,因為掙錢少。他貸了錢,開了這家店,想多賺點錢,好去日本陪那女孩兒</h3><h3>之所以這店名叫京都物語,也是對女孩的思念。</h3><h3>后來,那女孩兒和他漸漸地疏遠了,最后,不再和他聯系,嫁給了一個日本人。</h3><h3>說到這時,他一臉無奈,也十分傷感。</h3><h3>我這才明白,店里改換歌曲的原由。</h3><h3>我說:"她嫁她的,這店開得好好的,你為什么要走呀?"</h3><h3>他說:"現在,開這店已違背了自己的初衷,再呆在這里會很傷情的。"</h3><h3>我問:"那你要去哪兒呀?"</h3><h3>他說:"我要到西北的塔克拉瑪干去。我在大學里,學的是地質專業。我想那里才是我生命的歸宿。"</h3><h3>我聽了后,也很替他傷感。</h3><h3>我說:"還是別走了,我也管不好這個店兒。"</h3><h3>他說:"我觀察你很久了,你會比我做得更好。"</h3><h3>我說:"我哪有錢兌你這個店呀?"</h3><h3>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錢現在對我來說已沒有急用了。這些貨你先賣著,再進貨時,我給你留足流動資金。我想你會經營好的。"</h3><h3>我說:"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可能改變你的主意。你這么相信我,這個店我就替你管著。我的待遇還是老規矩。賺的錢還是你的。"</h3><h3>他說:"那不行。如果你實在想給我錢的話,你將來賺錢后,將這個店的本錢還我就可以了。"</h3><h3>我說:"那太對不住你了,不能那樣的。"</h3><h3>他說:"你要實在那樣堅持,我只能將店兌給了別人,你自己選擇吧。"他顯然有些不高興了。</h3><h3>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只好接受了。我知道他的性格。</h3><h3>我還想問一下具體情況,他把話打住了。</h3><h3>他說:"關于店里的一些情況,我都寫在了這里,你回去看就行了。"他遞過一個紙袋。</h3><h3>我回去打開了那紙袋兒,里面有五頁紙。工整地記下了店里的所有情況。連細小的事情都做了,水電費,暖氣費,物業費,都預交到了年底。太讓人感動。</h3><h3>這時,我在地圖上查了一下塔克拉瑪干的位子,中國的大西北,多么遙遠的地方。我推開窗,對著夜空,默默祝福他平安順利。</h3><h3></h3><h3>他走后的日子里,我盡心盡力地打理那個店。</h3><h3>我拼命地工作,想盡快還上他的錢,人就怕有了目標。不到一年有時間,我很快就將他店的本錢賺夠。</h3><h3>我終有了屬于自己的店。那段時間我特別高興,沒想到我這個城里打工的人,這么容易就華麗轉身,變成了小老板。</h3><h3>再后來,小店屬于我的了,我也屬于小店的了。我和小店融為一體,小店占去了我全部時間,占去了我的快樂,我成了賺錢的機器,生命隨著這臺機器不由自主地運轉。</h3><h3>我已失去了自我。</h3><h3>那時沒錢,讓很多人看不起,很孤獨。</h3><h3>現在有錢了,反而感到更孤獨了。那些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都懷著各種目的向你湊來。那些想和你定論終身的人,無不與你的錢財有關。</h3><h3>按這種趨勢發展,我這一輩子會有很多錢。有錢以后做什么?買房買車買衣服嫁人,生娃兒。將前輩們的經歷,再機械地重復一次。想著想著人就老了,不由得悲哀起來。</h3><h3>這時,我就特別懷想在他身邊工作的日子。遇到他,是我一世的春暖花開。雖說是打工,拿的是有限的薪水,可我感到快樂和充實。現在心卻空空的沒了依托。</h3><h3>這時,我在想一個問題,這么好賺的錢,他為什么放棄了?</h3><h3>我靜下來時,就放著那首《大漠之歌》,蒼涼的歌聲,將我帶到了遠方。那浩瀚大漠 ,那突兀的沙丘,那些倔強的胡楊,還有那些在沙海中頑強奮斗的人們,逐一在我心中掠過。我的生命被洗滌,被喚醒。</h3><h3>聽著聽著,開始理解了他的決定,對以前他的行為也找到了答案。</h3><h3>人這一生,錢并不是唯一的。心中有綠洲,生命才不會荒涼。什么事能給你帶來快樂,什么事能讓你生命更有價值,這才是你終生追尋的目標和獻身的事業。</h3><h3>想到了這些,我心便不再惑然。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找他去。</h3><h3>塔克拉瑪干,不再荒涼,也不再遙遠。</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8/ 《昨日時光》</font></h1><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2015年2月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該書被遼寧圖書館收藏</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選用作品:<br></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懷想一個人》</font></h3><h3><br></h3><h3>當年,我們的青年點兒建在一個墓地旁邊兒。農村地少人多,這也是無奈的選擇。</h3><h3>白天下地干活,點兒里空了。到了晚上,問題就來了。那時糧不夠吃,晚上也是稀飯,肚子倒是飽了,可不停地上廁所是在所難免的事。</h3><h3>男生倒也方便,推開門就行了。卻苦了女生。她們必須到廁所去,而廁所就和墳地緊挨著,不敢去。</h3><h3>大家只好結伙去,那樣也害怕,總覺得那墳地里有黑影在晃動。就只好喊男生們陪,一晚上折騰下來,誰也別想睡好。</h3><h3>"我說你們這幫小青年,怎么一個個蔫巴拉幾的,像丟魂兒似的。"隊長看到大家干活不歡實,便斥責。隊長是村里的派來的。</h3><h3>大家便七嘴八舌地反映了情況。</h3><h3>隊長說:"那些人都死了上百年,我爹我爺都沒見過他們,其實那就是一堆土,有什么好怕的?"</h3><h3>大家說:"怕鬼。"</h3><h3>隊長說:"誰看到鬼什么樣了?抓個我看看。"</h3><h3>青年們說:"要是能抓到,那還是鬼嘛!"</h3><h3>隊長說:"沒影的事,就別瞎白話。"</h3><h3>青年也不示弱:"沒鬼你家怎不這兒住?"</h3><h3>一句話給隊長噎住了。</h3><h3>隊長派來一個老農,晚上在點里打更。夜里有人在院里走動,大家也就不怕了。可是,沒過幾天,他就說死也不干了。</h3><h3>隊長問:“怎了?”</h3><h3>他說:“怕!”</h3><h3>隊長問:“怕什么?”</h3><h3>他說:“怕鬼。</h3><h3>隊長說:“不許亂講。”</h3><h3>他說:“真有。到了夜里,墳那邊就黑影在晃,我的頭發梢兒總是一炸一炸的。”</h3><h3>隊長又動員了其他的村民,并出了高工分兒,竟沒一個人愿干。</h3><h3>隊長畢竟是隊長,他是有智慧的。</h3><h3>他對大家說:"我請示上面了,你們的事,還要自力更生。"其實是他自己的主意。</h3><h3>于是,他從兜里掏出一把疊好的紙條,放到了自己的帽子里,攪和了幾下,然后讓每個女生從中抓一個。</h3><h3>他說:"每個紙條上面,都寫有一個男生的名字,誰抓到的,晚上去廁所就喊他,不許驚動別人。"</h3><h3>隊長又說:"男生們也別有想法,每人每晚上多記兩個工分兒。"那時,十個工分也就一角錢。兩個工分就是二分錢。就是一種安慰。</h3><h3>隊長還給男生規定了嚴格的紀律。女生喊到自己,必須立馬行動,不許裝睡。女生上廁所時,男生必須背過身去。他還在廁所外面用白灰劃了一條粗線。男生只能站在線外等候,完事后安全送回。如此這般,詳細規定了許多條款。說到最后一條時,隊長突然吊高嗓門:如果哪個男生不周道,被女生舉報了,那就是作風問題,將來絕對不準回城!</h3><h3>說完,他用眼睛在所有男生中掃了幾遍,問:聽明白了沒有? </h3><h3>大家一片啞然。這一條最狠,大家都極恐懼。</h3><h3>隊長這一招兒真靈。</h3><h3>分工后,男生有了責任感,女生也有了歸屬感。我們那時初中還沒畢業,都是些十幾歲的孩子,特別聽話。再加上嚴格的紀律,二年下來,都相安無事。</h3><h3>我分得那個男生叫朱曉武,大家都叫他小五子。他比我小兩歲,個子也不高,看起來就和我小弟一樣。</h3><h3>一開始我懷疑他,黑燈瞎火的,有膽兒陪我嗎?</h3><h3>后來證明,他是這些男生中最盡職的一個。為了保護我,他專門做了一個木棍子,陪我時,就操在手中,衛兵一樣。我上廁所時,他都提前站在門外等候,根本不用去喊,大概他掌握了我上廁所的規律吧,讓大家羨慕。</h3><h3>后來,青年點就有了回城名額。</h3><h3>有的確實是表現優秀的。 </h3><h3>有的是回去接父母的班。 </h3><h3>還有的因病提前回去的。 </h3><h3>當然也有其它原因走的。 </h3><h3>最后,點里就剩下我和小五子了。 </h3><h3>我那時身體弱,干不動活。在農村,所謂的表現好,就是得能干活,這是硬杠杠兒。所以,誰走我都沒意見,我就等最后一個收秋兒了。小五是和他哥一起來的。隊里照顧他哥年齡大,先走了,自然就輪不上他了。 </h3><h3></h3><h3>剩我們倆后,生產隊也不好派工,就將一個小菜園兒承包給我們。這可能隊里有史以來出現的第一個承包戶。條件是可以不按時出工,但一定要管理好,讓社員有菜吃。以前是十多個人管理它,都沒弄好。</h3><h3>小五子知道我身體不好,就說:“姐,不用你干,你找個涼快地方看我干就行。" </h3><h3>他真的挺能干,根本不用我伸手,利用早晚的時間,就把園子弄得井井有條,社員們都分到了新鮮蔬菜,十分高興。</h3><h3>我呢,則利這段時間將高中的課程復習了一遍,這為我日后的高考創造了條件。</h3><h3></h3><h3>后來,小五子也要走了。</h3><h3>一天早上,隊長當我倆面說:"小五子干活很能干,是公認的。不是因為照顧他哥先走,他早就該走了。"然后就宣佈了他回城的消息。</h3><h3>我明白,隊長這套喀是念給我聽的。</h3><h3>小五子問隊長:"我走了,我姐怎辦?"他說的姐,就是我。</h3><h3>隊長說:"那是組織上的事兒,你別操那心了。"</h3><h3>小五子說:"那我不走了。"</h3><h3>隊長說:"打破腦瓜子爭回城,你不是缺心眼呀?"</h3><h3>小五子說:"讓我姐走吧,我不走了。"</h3><h3>隊長說:"反正就一個名額,讓你走是你比她能干,如果你沒意見,倒也行。"</h3><h3>小五子說:"我沒意見。"</h3><h3>我趕緊說:"不行,那怎么行 呢。"</h3><h3>小五子說:"姐,你就走吧,求你了。"</h3><h3>我當然不肯。雖然我特想走,但那樣對小五子太不公平。</h3><h3>隊長說:"不和你倆磨嘰了,反正就一張表兒,誰走就趕快填 ,過時辰就作廢了。"</h3><h3>小五子說:"那我走。"他就隨隊長去填表兒。</h3><h3>小五子從隊長那兒回來,心情特別好。</h3><h3>他買了菜,買了肉,買了酒,還給我買了一條花絲巾。一副要分別的要樣子。其實,當年這些東西加起來也不過拾元錢。那也是個大數了。</h3><h3>我說:"你從哪兒弄的錢?"那時的青年點兒,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分錢。</h3><h3>他說 :"和許會計支的。"所謂支,就是將自已一年勞動的收入提前借出一小部分。這得是有急事用,還得有信用,人緣好,一般人是支不出來的,小五子在隊里挺有信譽。</h3><h3>小五子要回城了,我比自己回城還高興。他太小了,一個人留這很難生活。為了祝賀他,我就做飯炒菜,和他喝酒。</h3><h3></h3><h3>這是我頭次喝酒,以為喝酒和喝水一樣,上去就是一大口。一口酒下肚,火燒火燎的。我真不明白,男人為什么那樣戀酒呢?</h3><h3>可喝著喝著,就有了感覺,就有些興奮,就有些飄然,就有些寵辱皆忘,好像一生的所有經歷,苦辣酸甜,都在這酒中,我就忘忽所以了。我終于明白男人為什么那樣戀酒。</h3><h3>后來,我自然是醉了。當醒來時,己是第二天的中午。</h3><h3>我睜開眼晴一看,小五子就坐在離我不遠的木凳上守著,他可能一夜都沒有睡。</h3><h3></h3><h3></h3><h3></h3><h3>幾天后,回城的竟然是我。原來小五子是替我填的表。</h3><h3>他說:"姐,你走吧,不然晚上誰陪你上廁所呢。"我感動得想哭。</h3><h3>忽然,我感到小五子矮小的身材高大起來,像一棵樹,像一座山,甚至有些巍峨。在我眼里,已不再是個孩子了。</h3><h3>回城后,我總是牽掛小五子,他那瘦小的影子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那兒就剩他一個人了,除了寒冷,還有無邊的孤獨。我就不停地給他寫信,至少這樣還可以給他帶來些溫暖。可是,信全都退回了。信封上貼一張郵局的小紙條,上面寫的是:查無此人。</h3><h3>年底放假,我回鄉下去看他,這時,青年點已空了,變成了養豬養場,隊長正在那兒喂豬。</h3><h3>我喊了一聲:"隊長……"</h3><h3>沒等往下說,他就截住了我的話:"別喊隊長了。你們都走了,我給誰當隊長呢。"</h3><h3>我就問:"小五子呢?"</h3><h3>他說:"你走后,小五子并到公社其它點去了。"</h3><h3>"哪個點兒?"我問。</h3><h3>他說:"好像是龍王廟村,具體我也說不清,上面統一安排 的。"</h3><h3>我就去了龍王廟村。</h3><h3>那里的人說:"是朱曉武嗎?回城了。那小子干活,牤牛犢子一樣猛。"</h3><h3>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有了一些安慰。</h3><h3>我問:"知道分哪兒去了?"</h3><h3>他們說:"那咱可說不清,省城里大著呢。"</h3><h3>我回城后找了好久,一直都沒找到。</h3><h3>再后來,我就參加了1977年的首屆高考,讀大學去了。畢業后就工作,結婚,生子。匆忙中,女人經歷的事我都經歷了。</h3><h3>不過我常常想起小五子,也時常對我先生講起他。</h3><h3>先生是個重情的人。他說:"一定要找到他。"</h3><h3>這時,我家已自己辦公司了,員工有好幾百人。</h3><h3>一天傍晚,在公司門前的馬路拐角處,我看到好多人在排隊。走近了,發現是在買饅頭。現在買什么排隊的現象很少見,除非是特別好的東西。我也好奇地排在后面,想嘗一下。</h3><h3>當輪到我時,覺得面前這個人特別眼熟,端祥一會兒,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小五子!"</h3><h3>他愣了一下,很快就認出了我:"姐!"</h3><h3>為了不耽誤他的生意,我就進屋幫他一起賣。一直到賣光了,后面還有一些人沒買到。他向大家道了歉,就關門了。</h3><h3>我說:"收拾一下,姐今晚請你。"</h3><h3>他說:"別,就在我的店里,你先坐,我弄兩個菜。"</h3><h3>不一會,飯菜端上,我們就邊吃邊聊。</h3><h3>我嘗了他做的饅頭,確實好吃。</h3><h3>我問:"你是怎么做的?"</h3><h3>他說:"只要用良心去做,沒有做不好的。"</h3><h3>我聽了,心一動。</h3><h3>"一天能賺多少錢?"我問。</h3><h3>他說"也就百十來元吧。看上去賣出去的挺多,要用最好的面,每個饅頭份量要足,和面的工夫也要下到,不細說了,還有好多細節呢。一個賺不到一角錢。"</h3><h3>我問:"你怎么干這一行了?"</h3><h3>他說:"廠子黃了。不是我不好好干,我年年當先進,還當過好幾次勞模。"說完一臉無奈。</h3><h3>我說:"小五子,姐這么多年找你找得好苦,沒想到你離我這么近。你前面那個大樓就是我的公司,你知道嗎?"</h3><h3>他說:"你這么有名,能不知道嗎。"</h3><h3>"那你怎不去找我呀?"我問。</h3><h3>他說:"各人有各人的事做,知道你挺好就行了。再說……"</h3><h3>他好像有話沒有說完。</h3><h3>我問:"再說什么呀?"</h3><h3>他沉默。</h3><h3>我說:"你說呀,再說什么?</h3><h3>他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點上那些女生,有好幾個都離婚了。"</h3><h3>"為什么呀?"我問。</h3><h3>"還不是當年隊長惹的禍!"他說。</h3><h3>我真的懵了:"這和隊長有什么干糸呢?"</h3><h3>小五子講述了下面的情況。</h3><h3>當年在青年點中那些互相照顧上廁所的男生女生中,沒有一對成為夫妻的。那時大家還小,也單純,思想中根本沒有那種意識。</h3><h3>回城后,長大了,卻難忘那段友情,就經常你來我往,互相看望。久了,有的丈夫就開始懷疑了。當了解到這些人在青年點還有上廁所互相幫助的事,便開始無限地想象,想象之后,就開始鬧矛盾,就開始打架,有的甚至去做親子鑒定,已離婚三對了。</h3><h3>講完,他一臉痛苦。</h3><h3>我聽后,心情也突然沉重起來。</h3><h3>那是一段特殊的歷史,也是一種特殊的環境。在一群特殊的人群中,發生的一件特殊的事情,今天的常人,是很難理解和想象的。悲劇的產生看似偶然,但也必然。可后果卻要這些無辜的人去背負。想來不免一陣悲涼。</h3><h3>我問:"你不去找我,也是這個原因嗎?"</h3><h3>他看了看我,沒有回答。</h3><h3>我說:"青年點那點事兒,我已對先生講過N遍,他早就知道了。每次聽后,他都特別感動,還幫我到處打聽你呢。"</h3><h3>他聽后,一臉喜悅:"姐,你真幸運。"</h3><h3>我說:"真得感謝你,當年要不是你陪我熬過那段日子,不知會怎樣呢。"</h3><h3>他說:"姐,我也應當感謝你。說心理話,那時我也害怕。在家上廁所,都是媽陪我。打那以后,我就長大了,什么也不怕了。"</h3><h3>我說:"你的小店兒別開了,挺辛苦的,也賺不到多少錢。到我那兒去吧,姐不會虧待你的。"我說得特別誠懇。</h3><h3>他聽后,搖了搖頭說:"那不行,我現在挺好的。"</h3><h3>我說:"你怎么還那么倔呢?"</h3><h3>他說:"人這輩子呀,各有各的道兒。快車就在快車道兒上跑,慢車就在慢車道兒上行,自行車、三輪兒就要靠邊兒走,都混到一起,就亂了。"</h3><h3>沒想到小五子倒像個哲人。</h3><h3>我知道他的脾氣,再勸也是沒用的,就從包里取出三萬塊錢:"這點錢,你拿去添點什么吧。"我是真心的。</h3><h3>他一臉不高興:"姐,你這是干嘛!想用它買斷我們過去那點念性嗎?"</h3><h3>聽后我不知所措,只好收回。</h3><h3>過了些日子,小五子的饅頭供不應求,是我安排公司餐廳經理去那兒買的,公司幾百人就餐,大家吃了都說好。</h3><h3>再過些日子,經理說買不到了。</h3><h3>我問:"為什么?"</h3><h3>他說:"小店關門了。"</h3><h3>我說:"搬哪兒去了?"</h3><h3>經理說:"我找了好多地方也沒找到。"</h3><h3>我問:"什么時關的?"</h3><h3>經理說:"很突然,前幾天還開門呢。"</h3><h3>我便親自去了那里,看到他的小店兒確實換主了。</h3> <h3><br></h3><h3></h3><h3>我后真悔。小五子一定是知道了我的做法,才搬家的。<br></h3><h3></h3><h3>我站在那里,呆呆地望著馬路上那些川流不息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一種感慨由然而生。一些人的生命里,確有一種最珍貴的東西叫自尊,不要輕易去觸動它,否則,就會給他造成極大的傷害。</h3><h3>我想起了他的話:人生各有各的道兒。但他行駛的未必就是慢車道。因為他是用良心,駕駛著自己生命的方向盤。</h3><h3></h3><h3>后來,我再沒有去找小五子。當想他的時候,就將當年他送我那條花絲巾系在胸前,盡管己經很舊了。這時,就感到小五子依然陪在身邊,他從來就未離開過我。</h3><h3>在和小五子分別后大約三年的時間里,每當我經過他曾經的饅頭店兒,都要在那里駐駐足,我真希望有一天小五子能重新回來。</h3><h3>有一天,也是晚上下班的時候,又見到了那里有人在排隊。我似乎有了某種預感,,肯定是小五子回來了。</h3><h3>我就趕緊湊了上去,果然是人們在買饅頭,心中不由一陣驚喜。當我走近時,發現賣饅頭的不是小五子。我便問:“師傅,小五子呢?”</h3><h3>店主驚訝:“什么小五呀?”</h3><h3>我便改說:“朱小五,你認識他嗎?”</h3><h3>店主說:“你說的是我們董事長嗎,能不認識嗎?”</h3><h3>我說:“他現在哪里?”</h3><h3>他說:“我們下面有上百家分店呢,他天天都在分店賣饅頭,那可不好找。”</h3><h3> 都當董事長了。我真為他高興。有人說,上帝在這里為你關上一扇窗,必然在另個地方為你打開一扇門。可有的人卻死守在關死的窗前不肯挪動半步,小五子卻用誠實和善良找到另一扇門。</h3><h3></h3><h3>不久,我終于見到了小五子。</h3><h3>那是在一次全省企業家聯誼會上, 他介紹了如果組織下崗知青,用良心做大家放心饅頭的發言。他沒有發言稿,就像聊天一樣講自己的事情。</h3><h3>他發言時,下面沒有一點聲音。現在不論貧富,大家最關心的就是吃的東西是否安全。</h3><h3>當他發言結束時,會場里一片掌聲。</h3><h3>人們紛紛上臺與他和合影,握手。有的甚至向他躹躬,和他擁抱。</h3><h3>他贏得了人們的尊重。</h3><h3>我只站在后面,遠遠地看著這動人心弦的一幕。</h3><h3>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這輩最幸運的是,能認識小五子。他是我的導師,是我的偶像,是我生命中最崇拜的男人。想到這些,不由淚流滿面。</h3><h3><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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