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一條幽深的小巷,長街蜿蜒細細長長。 </h3><div> 一徑悠長的麻石條鋪就的街面,一道雞公車輪轔轔軋過而留下的凹痕,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div><div> 啟明星還在閃爍,晨光里,走過來一個少年郎,背著媽媽縫制的藍花土布書包,踽踽獨行,到五里之外的八角亭學堂讀書。少年郎見慣低檐矮巷的南街景致,稔熟古城門之外的田園風光。</div> <h3> 出城門不遠處有一個菱蕩圩,長滿葳蕤的芭茅,給少年留下多少兒時樂趣;城外的花紅山上,盛開的映山紅又給少年帶來多少美麗的幻想。南城墻腳邊的家家墳,留下明朝流寇屠城的慘痛記憶;故鄉處處的五猖廟,民間神秘而奇特的“放猖”習俗,描繪出“猖神”內心如何的孤獨和凄涼。兒時記憶總是那樣深刻,那樣清新,以至于越是到后來,越是記憶猶新。</h3> <h3> 竹林邊,第一次見到三姑娘,臉上露出略顯羞澀的微笑,提著一竹籃辣椒匆匆走過,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古井旁,陳聾子幫人挑水送菜,迎面走來一位大嫂,他遞給她一個白嫩的大蘿卜……依舊行色匆忙。石板路上,推著雞公車的健壯腳夫躬身奮力前行的身影,引起少年心里幾多喟嘆;護城河邊,李媽揮舞著杧槌浣衣的姿勢,在少年的內心里掀起幾多的漣漪……。</h3> <p class="ql-block"> 十幾年以后,這個孤獨的少年,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熏陶,成為京派小說鼻祖之一和著名的鄉土文學作家。他,就是“雨絲社”主要成員、大文學家廢名先生(馮文炳)。</p> <h3> 廢名先生的文學作品,很多人都說生澀難懂。深入地讀進去,有兩點能引起讀者久久的咀嚼回味:一是獨特的思想表達,作品內涵有其獨特的深奧之處,有其獨殊難解的禪意;二是用詩化的語言寫散文、小說,具有“文體之簡潔或奇僻生辣”特色,簡練無比而又意蘊無窮。正如廢名先生自己坦言:“創作的時候應該是‘反芻’,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夢。是夢,所以與當初的實生活隔了模糊的界。藝術的成功也就在這里。”這很形象地說明文學創作與現實生活之關聯。</h3><div> 因之,先生在《夢之使者》一詩里這樣寫道: </div><div> 我在女人的夢里寫一個善字, </div><div> 我在男人的夢里寫一個美字, </div><div> 厭世詩人我畫一幅好看的山水, </div><div> 小孩子我替他畫一個世界。</div> <h3> 這應是廢名先生的文學創作觀的集中表達。廢名先生的早期作品大都是描寫上個世紀初故鄉黃梅的景致和人物,而這些景致和人物,在先生筆下的卻成了享譽世界文壇的上世紀南中國農村自然和社會景觀、人文風物的“文學意象”。</h3> <h3>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鄉,每位作家也都有自己筆下的故鄉。因經歷、修養、個性與氣質不同,作家對故鄉的藝術描寫和表現方法也不同。有對故鄉的“所做反應”的夢,如:茅盾的《春蠶》、葉紫的《豐收》、柔石《為奴隸的母親》等等;有“美好的夢”,如:何其芳的《畫夢錄》,沈從文的《邊城》,廢名先生尤其如此。他的故鄉黃梅……小河、木橋、沙灘,街巷、城門、古塔,碧綠的菜畦、低矮破舊的城垣、無風自涼的菱蕩……,家鄉的秀美山川、田園曠野乃至一草一木,都在先生的內心留下深深的印記;還有純真凄楚的少女柚子《柚子》、善良質樸的李媽《浣衣母》、獨具鄉土古風特色的陳老爹《河上柳》、赤貧為雇仍怡然自樂的陳聾子《菱蕩》……,故鄉土地上淳樸善良的人們,以及他們平凡生活中的平凡故事,時常在先生久久難忘的內心記憶里掀起陣陣漣漪……</h3> <h3> 2003年,一位日本早稻田大學的教授、廢名研究學者,在河北大學、湖南大學兩位教授陪同下,來到黃梅。說要重走一遍出小南門到岳家灣(廢名先生外婆家)的路,領略一下廢名先生作品中的黃梅田園風光。走著,走著,這位日本學者突然說:不對呀!書上寫的到岳家灣要經過兩座橋,要從河上過的啊?</h3><div> 這是源于廢名先生的一首詩《小橋流水》:</div><div> 水橋流水走沙灘</div><div> 至今猶當畫橋看</div><div> 最喜高低河過堰</div><div> 一里半路岳家灣</div><div>隨行的黃梅縣陪同人員連忙解釋:七十年代,黃梅縣興修重點水利工程八一大堤,將原來的縣河改道到外邊了。所以,現在不需要過河即可走到岳家灣。日本學者惋惜地搖搖頭,不無遺憾地說:終歸是來晚了!可以想見:這位日本學者在捧讀著廢名先生作品時,對其中描寫的黃梅的鄉土田園景色的印象多么深刻,多么醉心和神往。</div> <p class="ql-block"> 近百年前,廢名先生在他的文學天地里“夢游”,夢境里的故鄉黃梅風土人文景觀,還有許多平凡人的平凡故事,已然成為廢名文學作品里,那種飄逸著淡淡的隱逸色彩、流淌著縷縷鄉愁的夢幻而唯美的“文學意象”。隨著時光的流逝,先生筆下的小巷沒了、菱蕩沒了、甚至連岳家灣也沒了,只有一顆大楓樹孤零零地屹立在村頭路旁。而先生夢境中黃梅風土人文景觀的“文學意象”,仍然在中國文學史上恒久地熠熠閃光,歷久彌新。先生的故居也早已蕩然無存,先生和父母葬在苦竹鄉后山鋪的一冢荒草叢中……。</p> <h3> 我時常有一種莫名的焦慮:黃梅的靈山秀水和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孕育了廢名先生這樣的文壇巨匠;而先生夢境里的故鄉風土人文又成為恒久地衍射著美學光芒的“文學意象”。在深入挖掘地方傳統文化資源、旅游文化事業大發展的今天,我們,能為在中國乃至世界文學史上獨樹一幟的廢名先生做些什么呢?</h3> <h3> 作者簡介:聶援朝,湖北省作協會員,黃梅縣作協秘書長、《黃梅》雜志編委。從事新聞和文學寫作三十余年,在各類報刊雜志上共發表作品約五十萬字。小說《下崗職工人物素描》入選《湖北工業題材短篇小說集》,小說《心魔》獲江蘇省馮夢龍杯“新三言”全國短篇小說征文優秀獎。</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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