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不過才隔著十幾里之遙,家鄉的季節似乎就總是比這里的要晚上許多。這里的嫩玉米棒子已經買回煮吃多次了,家鄉的苞谷苗才竄出一尺多高;而市場上幾乎尋不到它們的影蹤了時,家鄉的才開始大肆收摘。</h3><div><br></div><div> 印象中,割麥子拔花生削芝麻砍黃豆,在所有我曾經歷過的農活中,掰玉米這個活兒可能算是最讓我犯怵的了。</div><div><br></div><div> 挎著籃子或拎著袋子隨母親(有時還有父親)一起,且掰且行鉆進玉米地,才走不遠,只除了頭頂上的天空,前后左右就全是密密挺立的玉米桿了,便仿佛有了一種被這茫茫的玉米林所吞噬所淹沒的惶恐;再加上燠熱難耐,又會感覺到窒息般的無助;即便小心著,玉米葉子有著鋒利鋸齒的邊緣還會在手臂上拉下一道道紅紅的杠杠,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子爬到皮膚上,身上就又開始須須地癢,比疼的滋味還難忍。</div><div><br></div><div> 籃子裝滿了要往地界上的麻袋里倒,麻袋裝滿了又要抬往地頭小路停放著的板車上,這些活兒都是在茂密的玉米林中進行。說它茂密,是因為玉米地里往往還套種著黃豆,此時已是半人高的秧藤,牽牽絆絆礙腿礙腳,讓辛勞更添上一份艱難。小一些的時候做做歇歇,不想做了就躲在板車下的那一小塊陰涼地里啃吃玉米桿,長大一些了知道了疼惜父母就強忍著種種難受鼓足了勁頭干,從頭做到尾。</div> <h3> 也不是沒有樂趣的。掰著掰著,眼瞅一根玉米桿綠幽幽的似甜桿,稍稍拂拭一下,隨即歪了腦袋攔腰啃上去一口,微微吸一下,嗯,果然甜,但以自己的經驗和手勁不足于徒手折取,便呼母親,母親用隨身攜帶的鐮三下兩下就截去根和梢,僅留取中間的一段,順手丟在地界上的麻袋旁。母親掰玉米棒子之際也留意著入眼的甜桿,遇著了,又利索地截下,拋到地界上。落在地界上的那些甜桿便給予勞作中的我以許多美好的念想與期待,總覺得辛苦的終點上有一件很好的事情在等待著我,這使我的忍耐變得輕松和愉快了許多。<br></h3><div><br></div><div> 采收的時候常常會有一些來不及長熟的嫩苞谷被一同掰回,有的還算長得齊整,有的則只有稀稀落落的數十顆,顆粒呈瑩瑩的乳黃色,掐一下,有汁液流出。母親把它們歸攏一起擱在鍋里煮。</div><div><br></div><div> 依現在的口味推測,那時候我應該是很喜歡吃這種清水煮的原汁原味的嫩苞米的,但不是。可能那時不大喜歡那種清淡的甜,年少也不懂什么健康的炊飲方式,只依本能,偏好于滋味的酣濃。若恰遇收玉米的日子又燒了肉菜,母親便會揀幾根整齊一些的玉米棒子清洗凈了丟在菜里同煮,熟了,苞米里便滲染進了肉的咸和香,這是我愛吃的,啃得津津有味。</div><div><br></div><div> 但這種情況不常有,常有的是燒玉米:拿捅煤爐的鐵釬扎了,伸到灶膛里去不時地轉動。烤好了,往往黑乎乎的。迫不及待地拿玉米衣包著捏了在灶臺上拍拍磕磕,摔去上面的灶灰和黑芡,也不顧燙,就呲牙咧嘴地啃將起來,雖然有點糊,但外焦內嫩,一粒一粒,是可嚼可觸的實實在在的焦香,異于煮玉米粒的柔若無骨。但擱現在,想必不會再這樣吃它的了,一是沒有條件燒烤也嫌麻煩,另外從衛生和健康的角度考慮,也會首選“清水煮”炊飲方式吧。</div> <h3> 近幾年,物質極大豐富了,只要你喜歡,不管在哪一季,隨時可以吃到煮嫩玉米,且還是糯玉米呢。那冒著熱氣的玉米粒嚼在口中的確是香軟甜糯,吃一根兩根似乎都不解饞。</h3><h3> </h3><h3><br></h3><h3> 但我只等秋天,苞谷上市的季節,一塊錢三五根時,可以敞開來吃,吃得滿足而愜意。</h3><h3><br></h3><h3> 我吃東西不秀氣,有些急迫迫的,吃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更甚了。擎一根煮好的玉米在手里,往往還不及將附著嵌著的玉米須須摘干凈,一下嘴就是一小遍,雖不是東一口西一口,但啃得沒有一點章法,斑斑駁駁的,像是地圖。而女兒的叔叔,還是一個大男人,就還總是仔細地將玉米須一絲絲一縷縷地揪扯干凈了再開吃,人家端著玉米棒子,從左到右,從右到左,有條不紊地,一道道地啃,慢慢享用著,搞得像是在吹口琴似的,露出的空白也多是規則而齊整的。讓我暗自汗顏。</h3> <h3> 收回的玉米要晾曬干透才可收存。常會在一些表現豐收景象的畫幅里看到那種將玉米棒子壘成團團圓柱狀碩果累累的場面,但于我的家鄉就罕見。那也許是異地風情吧,也許是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藝術表達。農人們畢竟不是藝術家,忙碌季節里的收和晾主要圖簡單實在方便操作就好,常常因場地而自宜,橫七豎八雜亂無章也是常事。所以,可以讓眼前一亮心里為之一動的賞心悅目畫面實在是少之又少。<br></h3><div><br></div><div> 大多時候是這樣,金黃的玉米棒子,頭頂的蓑衣雙雙對結,或憑地壘起一簇小小的玉米垛,或是跨騎在簡單支起的木桿上,沿著木桿的走勢,或筆直或蜿蜒,呈一段段的玉米長城。也有不怕費力的人家,在門前用粗粗細細的木頭綁扎成結實樸拙的曬架,是變了形的梯形,那寬寬的橫檔長度超過梯形的高度,玉米棒子們就擠擠挨挨一級級地一層層地爬上去,快抵到屋檐啦,于是這家門前,就是半壁的燦爛輝煌。這樣一旦碼好,就不用早出晚收,直至曬干。只是雨來了,從頂上披一張塑料布下來,天晴了再扯去它的事了。</div><div><br></div><div> 只一次回娘家途經一個村莊時看到的一幕“錦繡”讓我留連驚嘆:一兩百米長的半邊水泥路面上曬滿了光溜溜的掰掉了蓑衣的玉米棒子,許是為了節省場地,細心的人家不厭其煩地將一根根的玉米棒鋪排得平整而勻實,里面的,或參差并列,或首尾相接,有著豐富的隨意延展著的曲線;而邊緣,則是并著,一根挨著一根,齊齊密密地鎖成一圈;一圈挨著一圈,一幅連著一幅,搭眼看上去,多么像是一塊塊厚重的有著隨意圖案的金色繡毯!我坐在車上沒能及時下來,頻頻回顧,意猶未盡,就像我此時懷想這些關于玉米的情節,頻頻回顧,回味悠長。</div> <h3>圖/文:安 檸</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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