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聲音。文字的力量是穿越時光,彼此照亮。</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i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作者</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是我們最重要的人,恰恰也是最容易被我們忽略的人。她在我們的第一聲啼哭里,在我們喝進嘴巴的每一滴乳汁里,在我們背在肩頭上的第一個書包里……在我們每行進一步的背影中,與時光同在!慈母之恩,昊天罔極。紀伯倫·哈利勒·紀伯倫說:人的嘴唇所能發出的最甜美的字眼,就是母親,最美好的呼喚,就是“媽媽”。</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父親母親的老宅!</i></b></h5> 上篇:媽媽的“義務”叫我好心酸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的“義務”感動著我們每一個人,這種感動未必及時讓人覺察,而是有一天,時間變成了一根線,串起了點點滴滴的過往,才使我們深切地感受到了這種感動的強烈,讓人常生望云之情!</span></p> 媽媽的“義務”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媽媽生病前的半個月,許是剛祭奠完父親周年的緣故,媽媽孤獨的身影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久久難以釋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準時將精細的菜肴送到父親的靈前,斟上酒,看著父親的遺像,說:“老的,吃飯呵!”依然父親生前一般。聽不到父親的應答,媽媽似乎仍然需要適應,轉身折進廚房……媽媽將一生嚴謹務實的生活態度融入到了思念父親的行動中,堅強中內心所受的煎熬,不被旁人知曉。</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i>我的父親母親!</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時的子女散落在不同的都市,心懷對父親的思念,忙碌著各自的工作和生計。媽媽固執地守候著老家老宅,替子女承擔祭貢父親的責任。面對子女對她未來生活的安排,她說:“我的義務冇滿,等‘老的’三年飯貢完了,我再去跟著你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說的“義務”陪伴了她整整七十四年,從她出生做女兒,到做妻子、做兒媳、做兄嫂、做母親,她都在努力地盡著自己的責任。在媽媽的行為中,角色的轉換往往帶來的是新的“義務”,即便父親去世了,子女長大了,祭貢父親,她依然認為是自己的義務未滿,沒有絲毫懈怠的意思。</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媽媽勞作之余,妹妹慫恿她擺個pose!</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四三年三月十一(農歷),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母親出生在山區庫區一個傳統的農民家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聽外婆講:媽媽打小靈巧。上溯到外婆家幾代人,都沒有出生過姑娘,到媽媽這一代,也只有她一個閨女,她的出生無疑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快樂和圓滿。在這樣一個日久歲深的農家里,媽媽的出現,宛如猛不丁兒出現在浩瀚銀河里的一顆靈巧的小星星,雖然稀罕,但畢竟細弱。后來的事實證明,媽媽用她一生的努力,只是照亮和溫暖了宇宙空間千千萬萬個家庭中的一個,正如一顆小星星不足以照亮和溫暖整個宇宙。然而,許許多多個有溫度的家庭,才能構成人世間的光明和溫暖。媽媽是幸運的,她是那個年代,一個普通農家極個別能夠跨進學堂門的女子,而且取得了優異的學業;媽媽是平凡的,一個農家女孩子成長在一個落后守舊饑餓貧窮的時代,她所受的教育使她的辛苦和付出更讓人扼腕嘆息。一個人的命運與時代到底有沒有關聯,答案是肯定的;不同的時代,人的觀念不同,作出的選擇也不同。這大概就是代際更迭,價值否定原理,是人類在繁衍進程中無法回避的宿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讀書天稟聰明。在那個允許跳年級上學的年代,她三年讀完了初小六年的全部課程且門門功課優秀。可是,女孩子聰明并不被當時的世俗所認同——一獨個閨女,那樣會讀書,書讀多了,心就野了,到時候想留在身邊可就難了。外婆可不答應:女孩子家,終歸是要嫁人的,心太大,往后的日子怕是難得過安生。外婆是從舊時代走過來的人,女兒能識文斷字已經達到了她的預期,在那個年代,外婆已經是非常開明的人了。母親只好婉拒了上門做工作的先生,放棄了繼續升學的機會,告別了那個曾給她帶來過歡樂和知識的海洋。先生離開村子時,一步一回頭,后來干脆坐在路邊吸了一袋煙,看樣子確實舍不得——大概在先生眼里,一只可能飛起來的金鳳凰,眨眼間,沒了;他多么希望母親這時能追上去高呼:我要讀書!可惜,母親沒有。后來,我讀初中,母親的一位汪姓同學恰好做了我的老師,我更確信了有這么一回事情。記得我問過母親,當時,她告訴我:“那個時候,大人說什么我們就得聽什么!”母親說得輕描淡寫,沒有半點埋怨的意思,一下子把我滿腹的困惑和遺憾淡化掉了,記得她似乎說過一句:上天安排她來,希望她盡一個做女兒的義務來了。</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爸爸媽媽上了年紀,還要在泥里水里勞作!</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個時期,大舅在外求學,小舅身體孱弱。適逢那個全民饑荒的年月,小舅餓得不行了,小腦袋耷拉在椅背上等著咽完最后一口氣。這時,媽媽從門外急匆匆地走進來,從小布包里掏出一只破爛的沾滿泥土的小紅薯,在一家人驚愕的眼神中救活了她唯一的弟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時,滿世界能吃的草根、樹皮、樹葉,即便大人也不容易輕易找得到,地里粘著紅薯皮的土坷垃都被瘋狂的人們撿回家當糧食吃光了,哪里還能掏到這么成個的紅薯呢?媽媽說,她和村里年長些的姑娘們一起,偷偷扒火車去了河南,從別人收拾過的莊稼地里淘到了這些……那一年,媽媽大概十幾歲的樣子。</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據說,父親母親是自由戀愛。俗話說,“看人起小”,母親在還沒嫁給父親之前,父親從部隊退伍一回來,便看準了她。那時候,還不興自由戀愛,而且,二人均已由各自的家庭包辦了“親戚”;況且,父親的家境又不好。但母親是我大姑奶的婆家人(鄉鄰),也是我親奶奶的娘家人(親族)……多年后,我們逗父親講講這一段時,父親也只是得意地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嫁給父親的時候,父親正在大隊任職,每天早出晚歸。家里只有爺爺在四兄弟分家時分得的一間舊臥房、半間舊堂屋,并且爺爺在做大家庭長子時過早累壞了腰椎和眼睛,基本處于半“病休”狀態;奶奶幼年裹足、身子單薄,行動緩慢;二叔幼病致啞,欠缺完全行為能力。媽媽選擇了父親,一心一意跟著父親,一邊侍奉公婆,一邊照顧二叔,漸漸的,又有了我們這些永遠也填不飽肚皮的兩兒三女。</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i>媽媽的一衣秧先栽完了,又該她先起頭,六十多歲了,干起活來還是這么拼!</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里人口多,缺少勞力,媽媽和二叔的工分在隊上分不了多少糧,何況二叔的工分按女工記,父親的收入只是記一個正常男勞力的工分。我們家經常吃了上頓愁下頓。一家人的溫飽是頭等大事,為了不耽誤出工、避免別人的說道、惹出不必要的“主義”上的麻煩,我們睡下了、村子里安靜了,媽媽就趁著月光,偷偷在山旮旯里開荒,種南瓜、紅苕、蘿卜以彌補糧食的不足。有時候,我們一覺醒來,看不到媽媽,屋子里一片漆黑,常常嚇得大哭。那些年月,媽媽永遠忙碌,沒日沒夜地忙。</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日子在媽媽雞鳴即起,月沒而息中過活著。父親的堂伯父,一個“病休”得更早的孤寡老人,經過多般考量托人過來傳話,要求被贍養。父親拗不過,撂下一句話,活養死葬,就出了門。我們便多了一個爹爹;媽媽又多了一個需要贍養的老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爹爹加入到我們這個家庭以后,最小的妹妹和弟弟也相繼出生了,吃飯的嘴達到了十一口之多,勞力卻仍然是媽媽、二叔和不常在家的父親。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全靠媽媽一人打理,捉襟見肘的日子自然常年不斷地籠罩著這樣的家庭。一樣的處境也有不一樣的難處:隊上分糧食,別人家用籮筐成擔往家里挑,我家只夠用一只筐往家里抬;吃起飯來,人家小鍋小灶,我家卻是大鍋大灶,真要有點好吃的,我和姐姐還要互相監督對方,不許多吃多占,為爭一塊茄子、一片南瓜,惹來大人的鑿栗也是有過的事。</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農忙,再累,媽媽都會把屋子收拾干凈!</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一直認為,他們非大伯親生,既然應承了,就要盡到一個做子女的責任和義務,凡事需要盡心盡力才好。記憶最深刻的是后來土地承包到戶之后,每年打下糧食,總是將迎風頭上最籽實的谷子送到他家;每次捉年豬,總是由他先選肉,選到滿意為止、煉豬油時,油渣出來了,媽媽總要我們先去送一點給大爹爹嘗嘗。至今我還記得,那些送油渣的路上,漫天飛舞的雪花似乎也聞到了油渣的香味,越下越大。初心一諾,媽媽十幾年如一日,再困難也是先緊著老人吃,老人穿,侍奉公婆一樣直到老人安詳地離世。</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家人走出門光不光堂,全靠家里有個好婦女”,媽媽受過良好的傳統教育,理解這些世間俗語更加深刻,她自己收拾得靈靈醒醒,還要求我們勤洗澡、勤換衣服,她“一個人辛苦點沒有關系”,她見不得我們穿得“邋里邋遢、破破爛爛”的。生在農家,成天價孩子頑皮、大人泥里土里忙活,一大家子人,衣服想天天穿得干凈整潔,想想都覺得不容易,可是媽媽堅持要這樣做。媽媽洗衣服干凈,針線活技術好,一直到我讀到了初中,衣服穿破了,經媽媽的手洗干凈、縫補好,我照樣能很自信的穿到學校里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那個靠掙工分過活的年代,只有勞力多的人家,過年才換得起新衣裳,我們家年年“缺糧”,自然買不起一人一件新衣。媽媽就早早開始積攢碎布頭,三伏天用米湯糊糊褙布殼子,冬天晚上半夜三更納鞋底,天一亮又趕到生產隊出工。為了保障一人一年一雙新鞋子過年,記不清有多少個除夕夜里,媽媽還在通宵達旦地趕做新鞋。有一年,為了將新鞋子裝釘系鞋帶用的“ ‘魚’ 眼睛”,“叮叮哐哐!”、“叭!”,屋子里錘子釘得響,外面孩子們零星放爆竹的聲音炸得響,情急間,錘子幾次砸到了媽媽的手指上……當灣里新年的爆竹聲連串響起來的時候,一家十幾口人總算全都穿上了溫暖的、時尚的新布鞋一起邁入了新的一年!</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媽媽和她的大兒媳。媽媽健康,我們都有福氣!</i></b></p> 媽媽的辛酸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聽老輩們講,媽媽在快要生下我的時候,還在生產隊勞動,感覺自己要臨產了,才著急忙慌趕回家里,說是家,其實是借住的二爹爹家的廂房。家里沒有人,媽媽一個人生下了我,慌亂之中沒有準備,身邊只有一把鐮刀,只好用它割斷了危急著我和母親生命的那根臍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母親那一代人的潛意識里,生養孩子是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能力,和做人最根本的倫理,一個女人最核心的價值觀是滿足一個家庭“多子多福”“傳宗接代”的愿望。盡管我已經有了一個姐姐,剛剛經歷過危險和苦難的母親仍為我取乳名“串連”,希望能夠順順當當地繼續多生幾個孩子,尤其是兒子;同時,也是為了紀念生下我時用鐮刀割斷臍帶的這一特殊經歷。</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概在我出生后不久吧,父親要建房,家里沒有糧。媽媽并不退縮,隔天端著簸箕,東家借點米、西家借點油,全力為父親提供后勤保障,減輕父親的后顧之憂。提起往事,母親依然記憶猶新,那個時候,人年輕,精力充沛,師傅下工,吃完晚飯走了,她和父親一起挑土和泥、將石頭搬到各個作業面、配齊明天師傅上工后需要用到的工具物料……一干干到大半夜,甚至有時候來不及上床睡覺,天就亮了,第二天又是生龍活虎。建房的師傅是媽媽的娘家人,嘆息她的辛苦,媽媽卻說:</span><b style="font-size:20px;">“一家人在一起,日子過得好不好,都有責任。”</b><span style="font-size:20px;">見夫妻倆做事如此拚,師傅們也時常加班加點不計報酬的多干一點,事后,每念及此,媽媽對他們一直心存感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年春節將至,村里開始捉年豬。爺爺天天瞅著自家豬欄,看著越來越會吃食的豬子再也按耐不住長期缺肉吃的饑渴,揚起手里的拐杖把門框敲得咣當咣當亂響,“又抓走了,住學習班去了,馬上要來捉你的。” 他說的是我父親,也是在埋怨我母親還不安排殺豬吃肉。村子里接連響起的殺豬叫聲誘惑力實在太大了,爺爺顯然有些失去了理智,他害怕“過運動”——父親不能回家過年,這種情景已經發生過一次。一年到頭他太想吃肉了,恨不得立刻,馬上。</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最小的外外必然不知家家正在老去!看,小蘭花指翹得好開心……</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個時期,父親已經抽調到了公社,負責籌建管理社辦企業,吃住在廠里。在那個年代,鄉下人殺年豬是家庭生活中一年一度的大事,必須由當家人親自主持以示慎重,方合規矩。況且并沒有消息證實父親出事了,媽媽正在日以繼夜的,提心吊膽的等待。過二天就除夕了,父親還不見回,原本忐忑的心情,經爺爺這么一戳,媽媽借機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爺爺奶奶過世后,二叔已過而立之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時常沒有征兆地不知了去向。他聽不見叫喊,要找到他異常不容易,因此,需要時刻注意他的動向。媽媽回娘家從來不敢留宿,天大的事情也要連夜往家趕,生怕二叔有個什么閃失。也正因為如此,在外婆生病臥床期間,有一段時間個人衛生難以自理,洗洗涮涮,媽媽總是匆匆忙忙地去匆匆忙忙地回。特別是在老人家最后的日子,作為唯一的女兒,母親不能全心全意的晝夜陪護,這是媽媽一生中內心最大的隱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多年以后,二叔不在了,母親可以回娘家住一兩夜時,自己也已經老了。每去一次回來總像了結了一次心愿,高興之余,說小舅見她去了,連忙去割肉、還釣魚招待她。當然,多數時候,是和我父親一起。大舅一家人住在城里,鄉下的老家由小舅支撐著,小舅在鄉鎮中學教書,節假日回老家住也方便。娘家人——我舅爹家也忙著接待;還有我姑奶奶家。后來,娘家孫侄女出世,那是從她算起第三代的娘家女,也是娘家唯一的孫侄女(侄女也只有一個),她總想著去探望。娘家根依然興旺。母親如數家珍的念叨,我們也跟著高興。這是后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俗話說“長哥長嫂當爺娘”。媽媽照顧了二叔幾十年,在她的心里,二叔的地位一點兒也不亞于我們。媽媽從來喊二叔只叫他的名字,更不允許我們叫他“啞巴”或“苕”,背地里也不行。媽媽常說:“‘人在做,天在看。’</span><b style="font-size:20px;">一家人要曉得互相尊重和愛護,不然,旁人就要作踐他。</b><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祖孫一起時總是那么幸福!</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生產隊出工,二叔做事太過實誠,行動憨滯,搭伙做事沒人愿意與他配班。特別是修水庫挑土方,每個勞力規定了最低任務量,媽媽只好自己帶領二叔,常常一個人要完成差不多一個半人的活,才夠二叔和她的基本工分。那個時候經常修水利,本大隊修完了,還要到外大隊支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修過水利的人都知道,做這種活需要搭伙人之間保持最佳的分工協作狀態才能夠保證進度。挑土的人要往來如梭不住腳的一直跑,上土的人要不停手的用鋤頭挖土,箢子來了,麻利地往箢子里扒拉。什么樣的人,什么能力的人搭伙才不誤事,各不吃虧,要劃算好,否則容易扯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候用竹簽子核算勞動量,一擔土挑到指定的位置發一根竹簽子,一天規定挑多少根。二叔本來動作慢,挑土時,別人跑了幾個來回,他挑一擔還在半道上晃悠,好不容易跑一根簽,說不定又把簽送給了別人。有人跟他比劃:簽子應該拿回來,才有飯吃。他指著那些跑不動的人,意意是他們上了年紀。沒辦法,只得換二叔上土,媽媽跑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土的時候,二叔將箢子上滿了還要用鋤頭夯實,繼續住里添加,無論你怎么比劃,二叔就是搖頭,表示上少點是不對的,把媽媽壓得哭笑不得,有口難言,有時候連發簽的干部都看不下去了,急得直擺腦殼。媽媽默默地忍受著,累得夜里連床都爬不上去,硬是一聲不吭地從一個又一個的水利工程中堅持了下來。</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唉,幸福的日子總是那么短暫,吃完飯我們又該分別了!</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修水利,最怕家里未成年的孩子沒有人照顧,修一次水利,少則一月,多則整個冬天,各家各戶三更造飯,五更出發,中午自帶飯菜吃在工地。那時候,我和姐姐還小,睡覺老是掙脫了被子,容易凍壞了身體,太小的孩子根本不敢放得和我們一起睡;爺爺奶奶住在大灣的老屋里,我們單門獨戶住在灣末,與大灣有一段距離,摸黑走路一不留神還可能掉到路下的田里去,何況他們上了年紀早上怕冷。媽媽只得把最小的妹妹穿起來,綁在高凳子上,坐在大方桌子旁,桌子上點一盞燈,等天亮了,爺爺奶奶起床了,再過來招呼。時間久了,妹妹不樂意,哭聲驚擾了鄉鄰,媽媽到底不忍心,只好把妹妹放到箢子里,挑到工地上去安置。一次摸黑趕路,翻過一座山時,妹妹從箢子里滾出去了,“完了、完了,這么小的孩子滾到哪里去了呢?”當時伸手不見五指,聽到媽媽的哭喊聲,同行的人過來了,一起幫著媽媽在山路下面滿樹林里摸孩子。</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實,在水庫工地上安置孩子也是異常危險的。因為沒有人照顧,我的同班汪同學,一個人坐在工地的石頭上打瞌睡,人歪了,嘴巴磕破了,小小的上嘴唇縫了好幾針,疤痕至今還十分顯眼。妹妹有一次,被人開玩笑抱走了,媽媽下了工,孩子沒了,嚇得哭哭啼啼到處找,有人擔心:“幾好的伢喲、遇到歹人抱走了看咋辦!”……</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一次,媽媽挑著妹妹,一路走著,二叔卻不見了,因為要找尋二叔,遲到了工地,被隊長好一通劈頭蓋臉的批評。工地上的人那么多,各個生產隊的人都有,還有母親娘家大隊的人,不難想象,當時的母親有多難堪;何況平時在本生產隊,有時母親因為尋找二叔、老人生病或者孩子調皮,出工遲到了,挨生產隊長批評,臉上總是有些掛不住。隊長還在批評……媽媽在承受著最為嚴厲的一次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何況,沒完沒了披星戴月的日子,再堅強的人也有心情至暗的那一刻。下了工地回家,天黑了,媽媽很疲憊,卻對我說:二叔也不容易,一生未能成家,孤零零一個人,自己說不了話也聽不見別人說話,但他善良、正直、任勞任怨,心里不糊涂;你們是他的親侄子,如果我不在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經常教育我:</span><b style="font-size:20px;">做人不能靠投機取巧一輩子。喊苦叫累容易讓人笑話,也是在輕視自己。</b><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一向有困難憋在心里,一點一點慢慢往前克服,很少怨天尤人。后來我才明白,那的確是媽媽最勞累最委屈最傷心最沮喪的一個時期,也許她認為自己挺不過去了。那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向我交待她身后的事情,當時我正在上小學,最小的妹妹才一歲多一點、弟弟還未出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媽媽又跟平常的日子一個樣,似乎昨天發生的事情她都忘記了。其實,不忘記又能怎么樣呢?媽媽的生活閱歷早已告訴了她:</span><b style="font-size:20px;">“愁眉苦臉、遇事抱怨,別人不歡喜,好運氣也會躲著你!”</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代人付出了,希望下一代人可以活得更好。撫今追昔,村子里的農田灌溉、人畜用水、清潔用水、建設用水,至今還能夠做到自給自足,天旱無憂,正是得益于當年成千上萬這樣的人到處興建水庫的這種堅持,那一幕距今已過去半個世紀久遠矣,這是曾經的一代人無可磨滅的功績!</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媽媽的呵護下,我的二叔一輩子干干凈凈,體體面面,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二叔也很信賴和尊重他的這位長嫂,如果有人面帶惡意對待母親,他會揮舞著拳頭,嘴里不停地叫嚷,連爺爺這樣都不行,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用她的堅韌、善良、包容和擔當支撐著那些艱難的歲月,維護了一個家庭的完整和尊嚴。我們成長在這樣一個有尊嚴,有活力,有希望;充滿愛心、友善、溫暖的環境中,對我們養成與人為善、尊老愛幼、直面困難、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起到了良好的、潛移默化的作用。</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日漸衰老的外婆,大外甥女看得心疼了,一把將外婆攬在了懷里,一臉的不甘!</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在送完三個老人和二叔后,自己也老了,五個兒女相繼如成燕紛飛離開了老家老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和父親留守在日漸蕭條的村子里,整日耕作度日,形影不離。如果哪一個偶爾離開一天兩天,另一個就會牽腸掛肚,現在有沒有在吃飯?現在在做些什么?現在父親永遠地離開了,偌大的老宅空蕩蕩的愈發顯出媽媽的蒼老,滿頭銀發再難找出成綹的青絲,微風中發絲不再順貼,有些許凌亂,身子似乎也在跟著碎發輕輕搖曳,這是媽媽從未有過的狀態。</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一生性格內斂、心思細膩,雖生活中多有無奈,但給人的印象是毫不執念。</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始終有一顆平常心,不溫不火、不急不燥,對人對事,不攀比不苛求不存壞心思。煙火世界地熏染,媽媽也落俗也脫俗——成天和泥土、鍋碗瓢盆打交道,并不影響她把好看的花栽在門前、插在家里;她喜歡用“樣包”夾一張張鞋樣,樣包的紙張是大舅讀大學時畫的一頁頁花鳥魚蟲和古典仕女,很美很藝術很洋氣;媽媽什么東西放在哪兒,大概有個規律,方便取用,她并不是有潔癖,但確實愛整潔,再忙再累也會把自己和屋子收拾得利利整整,生病住院都要叮囑我們帶把梳子……她有一種不可被干擾的生活情懷。我想,這大概跟她讀過書、經歷過太多的事情有關。媽媽對日子的理解是:</span><b style="font-size:20px;">過日子好比栽秧,秧田在那兒擺著,不能老是站起來前看后看,這樣日子就難熬了,一直栽,總會有伸頭的那一天;媽媽說:“既然下了田,就認,莫后悔,后悔就是認輸,認輸了就會‘前面有狼、后面有虎’。”生活充滿了未知,媽媽并不把它們往神秘里堆砌。過生活其實是個簡單透明的狀態,是個見招拆招的過程,所以,想再多也沒有用。</b><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以,我一直自信的認為,媽媽的良好心態,不會讓她那么快地衰老、或者那么快的衰老得不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時代有時代的痛點,人有人的信念。</b><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的信念是好好地活著,媽媽的信念是一點一點完成她的“義務”。歲月縱使無情,媽媽一直執愛生活,一直為自己的“義務”在與歲月抗爭。想到媽媽,我難以入眠,我要回家,陪陪媽媽,我做出了這樣堅強的決定。</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媽媽在傳授她的私房菜;媽媽做的茶飯一直是我們吃過的最美的味道!</i></b></h5> 下篇:媽媽的告別是我難抑的心痛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時候,總盼望著自己快點長大!媽媽卻說:你們不管長到了多大,在媽眼里也還是孩子……媽媽不在了,我沒有體會到做大人的自在和灑脫,我時常懷念做媽媽的孩子的時光,特別是在我迷茫的時候。</span></p>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親走了,我回家的次數多了些。當我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夏天的午后。媽媽似乎總能聽到兒子汽車的聲響,既使剛換的新車,她也能熟悉地分辯出來,就像漆黑的夜晚,一個熟睡的母親隨時能準確無誤地觸摸到身邊的嬰兒一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幾次和媽媽開玩笑,你就不怕迎了人家的兒,讓你空歡喜一場。媽媽總是笑而不語。我一臉茫然,這時的媽媽很是有神秘感。媽媽對兒子的愛博大精深,對兒子及與兒子有關的一切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這就是我的媽媽。</span></p> <h5><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i>在我心里,媽媽如這棵百年古樹,四季青翠、永遠屹立!</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把我迎進老屋,便忙著到天井邊打井水讓我擦汗。西斜的陽光被門外的樹枝分割得一綹一綹的,又從天井透進來,似乎很憤怒,爭先恐后在媽媽的臉上瘋狂地雕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時的日頭,仍然是一年的一天中比較狠毒的時刻,媽媽全然不顧,專注地盯著我,臉上寫著恬靜,嘴上卻在嗔怪:又回了,不忙(么)!看著媽媽洋溢著的喜悅,感受媽媽掩飾不住的言不由衷,我的心暖暖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分明又老了些。我的眼睛有些潮濕,捂在臉上的毛巾柔和溫潤,像記憶中媽媽的手,讓我久久不舍得拿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媽媽曾經做過幾年大隊的婦聯主任,到縣里參加會議,當時還是孝感縣,是“婦代會”還是“人代會”已記不大具體了。一次,媽媽的一位會友,把我拉進她懷里,在我臉蛋上“咬”了一口,媽媽見臉被咬紅了,用手一直捂著我。會議間隙,媽媽經常帶我到大街上散步逛景,還一起照過一張合影照片,那張照片被灣里的一位老奶奶索要收藏了,放在了一個像框里,像框里有她大兒子和部隊首長一起的合影,掛在她家堂屋的側墻上有十好幾年,可惜后來弄丟了。當時的媽媽身穿格子衫,齊耳短發,好年輕好自信好有活力,我依稀記得,媽媽拉著我的手,我昂著腦袋,一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說我們是一對剛剛從山里走出來的農村母子,多數人不信。婦女當干部是“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時勢需要,彼時,于一個農村勞動婦女而言,“初小”畢業已經是屈指可數的“高”學歷了,母親應該有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只是家務拖累,幾年后,她辭職了,告別了那段流星般璀璨的日子,再一次與不期而遇的幸運女神擦肩而過。有父親一個人“在外頭”就夠了,她選擇了家。從此,如同她曾經讀過書一樣,她再沒有提起過那段往事。后來我進城后,碰巧遇到過一回媽媽當年的同事,當初她倆的情況大致相當,見面時她正在一家金融單位工作,要我叫她羅媽媽,說我小時候她抱過我,向我打聽我媽媽的近況。</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老宅堂屋,媽媽心心念念,我曾經答應過她,有一天我就會回來,你等我!</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果我要走了,媽媽多少有些失落,執意送我上車,將家里有的農家美食塞進車子,追著車問:“幾時回耶?莫擔心,我蠻好!”語氣中分明有一絲淡淡的離愁。媽媽老了后,這種迎進送出的場景愈發從不落下,待車開出老遠還看見媽媽佇立在風中、雨中,亦或是清晨、夜晚,如一只衰老在了深山老林的孤雁,又開始了無期的盼望和等待。兩顆牽掛著的心,隨著漸行漸遠的身影卻愈走愈近,直到下一次的再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得父親在世時,兄弟姐妹都回家的時候,媽媽干脆將自己種的時令果蔬,平常上山采摘曬干的野生山貨拿出來,任由我們瓜分,包括一起來的客人都有份。父親還要手里拿著幾個袋子,一邊抖一邊喊:“這是哪個的?”意思是要幫你給裝起來。那種風掃殘云,熱鬧非凡的氣氛讓媽媽歡欣鼓舞,日常的孤寂、辛勞、傷痛早已被兒女們的興奮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付出后的快樂。當我們留下媽媽疲憊的身影作鳥獸散后,媽媽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儲備。得到和付出就這樣在兩代人之間轉化成了某種持久的能量,如一壇陳年老酒持續迷醉著平凡人家一個又一個極其普通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果我當天不走,媽媽就會去菜園里摘菜,我去四鄰叔伯家串個門,媽的飯熟了,等我吃飯,還是像我在小的時候一樣到處找。記憶中,父母親就算再忙,也從來不認為我這種行為不合適,我不好意思了,媽媽卻鼓勵我說:“回來了,他們是長輩,理應去問候,這是起碼的禮貌。”那時候,農村互相串門是一種尊重。早前有一次,我發現大家并不都是這樣在做,一時也有了不再想轉的意思了,母親卻勸我說:“你不能放下自己對的,向別人不對的地方學,不然,你的書算是白念了,在外面也算白混了。”</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媽媽走來走去的路,走了一輩子!</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我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廚房里已經飄出了我熟悉的飯菜香味。這時,我兒時的玩伴來了,聽說我回來,正逢他也回家,便過來串門。媽媽一見,十分開心,一定要留人吃飯,其實每到飯口,只要有人來,媽媽就一定會這樣做。有時候,她也會建議我,請在家的堂叔、堂兄弟過來一起吃飯;或者請灣子里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吃一頓飯,酬情。父親走了,兒子的世界有些落寞,媽媽總想搞得熱鬧一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一生從不怠慢客人。父親在世期間,帶客人到家里來,無論什么時候,媽媽都不會埋怨,哪怕自己正在吃飯,二話不說,放下碗筷,立馬清理鍋灶重新做飯,并且即便在極度困難的年月,悄悄到鄰里借幾個雞蛋也要做出一些像樣的菜來。有時候,有串鄉的匠人、商販上門,碰到飯點,也會張羅別人,不吝一頓便飯;哪怕有人路過,進門問個路,也會一杯茶、一只煙,態度熱情地接待人家。</span><b style="font-size:20px;">珍惜遇見,便有世界。</b><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度家里時常會莫明其妙的多出來了一個親戚,說是和父親以前有過某次交集的,或者是山外進來買木料的、拖柴禾的……來過幾次便成了“親戚”。也來往,其中有三家,你來我往,還帶著孩子互認干親,時間最長。父親好客,媽媽不厭其煩的待客,二老的日子雖過得算不上寬裕,但有滋有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實,兩個相濡以沫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彼此或多或少都會活成一些對方的影子。一次,我發現家里有煙,不是父親生前常抽的那種,媽媽又不抽,想必媽媽還保持著待人接物的一貫狀態。父親不在了,家里不能什么也沒有,媽媽的生活不能沒滋沒味。回家的時候,我便帶些煙啊酒啊小吃什么的,擱在家里,有鄉親們串門,也能邊陪媽媽說會兒話邊有點小零食吃。</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i>油菜花開的時候,媽媽還很健康!</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的飯菜做得好吃。兒子回家小住,每餐吃飯,她總要待客似地這樣那樣的菜都弄一點,經常把我吃得撐著了。記憶中,媽媽親手腌制的開味小菜,每次吃得人酣暢淋漓,以至于在我走南闖北的日子里,媽媽的味道一直縈繞著我,從未停歇,許許多多的奇味珍饈似乎都抵不過那碟普普通通的小菜,不曾讓人膩味。媽媽的味道也是家鄉的味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在叔伯弟妹們中是大嫂,誰家婚喪嫁娶、孩子出世滿月過生,農村要辦酒席,那時期不興請廚師,不管多少桌客人,都是靠自家人幫忙操辦。男人們滿灣子借桌椅板凳、端茶發煙迎賓;廚房由媽媽和弟妹們借鍋碗瓢盆、理菜洗菜切菜、做飯。做正席,媽媽帶頭做主廚。先上三至五個碗的壓席菜,然后一碗炒菜一碗燉(湯)菜、前一碗吃得差不多后一碗接續上桌,最后上大肉行禮、圓子圓席,碗都是用海碗。做一頓正餐,少則一個多小時多則二三個小時,既是體力活技術活,更是辛苦活。一場宴席辦下來,正席二餐,便餐不計,從早到晚,廚房一直在忙。母親的表率做得好,弟妹們和她一樣個個廚藝好,在一起做事也都給力。</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秋天,媽媽從這里去了另一個世界,和我的父親重逢……</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時間在我們的酒杯和媽媽的菜肴中飛快的過去,我們把兒時的故事不厭其煩的翻了個遍,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媽媽安靜地坐在一旁,聽我們少不更事的荒唐故事,一點也看不出她表情的驚訝。大概在她此時的心中,孩子幼時讓自己頭痛不已的淘氣時光已經被時間過濾了所有的不快,唯剩下美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執意要等我們的酒喝完了才肯吃飯,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規矩——女人是不上桌子的,最起碼要等客人的主食上桌后,她才開始端碗。即便在兒子的伙伴面前,亦或是兒女們在一起,什么時候酒喝完了,她才什么時候開始吃飯。這時,往往飯也涼了,菜也光了,這便是媽媽的待客時光。</span></p> <h5><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i>媽媽種的紅薯得我們自己掏了!</i></b></h5> 我想給媽媽一個告別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次回家,我沒來由的在家里一連待了差不多有一周的時間,自從我離開家鄉以后,這還是第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知道,年輕人覺多(我心急時媽媽總愛笑話我還年輕),在城里待久了有晚睡晚起的習慣,特別是夏天,五點鐘天就亮了,我們卻還在熟睡。媽媽起床后,總要到屋側菜地里先干活,看見我露面了,才匆忙回來做早餐。媽媽回來了,餓得自己直打噎還問我:“餓了么?”我不明就里,埋怨她:“就那點事,吃完了飯再去做,何必急在那一時半刻的功夫!”媽媽笑笑,跑去關上了我的臥室門,才進廚房叮叮當當放聲忙碌起來。我忽然明白:廚房和我的臥室僅一墻之隔,并且墻上有一個鏤空的廚柜,事實上廚房和臥室之間只隔著一塊木板,廚房一點點聲音臥室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媽媽一定是不想讓廚房里的噪音和油煙干擾到我的休息。媽媽習慣了的作息時間可不能被我打亂了,第二天,我只好睡到新屋里去。媽媽卻還是那樣,我再問她,她又說要等著我一起吃……</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i>一根藤連著四個紅薯。就像媽媽剩下的四個兒女一樣,媽媽是藤兒女是瓜!媽媽要告訴我們什么呢……</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天佑媽媽,菜園的瓜果蔬菜在媽媽的辛勤勞作中總是生長得很及時很豐盛。媽媽一個人吃不完,就鄰里間送一些,附近做事的鄉親也可以隨時摘下一些新鮮瓜果打牙祭。熟悉的鄉親有時還要故意一邊吃著瓜果,一邊直呼媽媽的名字開玩笑,“今年的黃瓜又‘掉’到路上了,‘擋了’人走路,我就‘撿了’兩根”,接著“批評”媽媽:“你不到城里去享伢們的福,一個人守在家里受罪喲!”。媽媽笑嘻嘻地說:“我去了城里,你哪能在路上撿到黃瓜吃哩!”“那是,那是!”說得別人不住地點頭,又不停地搖頭:“唉,傻婆子喲,想不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在村里輩分低、為人和氣,被人拿走了東西還開玩笑是常有的事情。媽媽年輕時,有時種菜被人偷了,有一年常年干旱,蘿卜長得極不容易,那時貧窮,人們為一點雞毛蒜皮總能爭得面紅耳赤,那可是一家十幾口人一季的下飯菜。媽媽憤怒了。媽媽沒有罵過人,卻想罵人:“爹爹婆婆唻,莫偷我的蘿卜!”她從菜地一路“罵”回來。偷蘿卜的笑;沒有偷蘿卜的更笑,“瞧恁伢喲,你哪是在罵人偷蘿卜唻,你是在打起鑼來請人去扯你的蘿卜!”從那以后,媽媽再也不好意思“站街罵人”。現在,鄉親們的生活都過好了,心情也好了,沒有人再去計較這樣的丁丁卯卯,媽媽享受這種鄉情的快樂和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的快樂,干得越發起勁。鄉親們每每念及于此,我總感到無比的自豪和心酸,自豪的是,媽媽生活得如此有滋有味,讓我放心;心酸的是,媽媽一直在為兒女播種善因,才有鄉親們如此熱情地待我。有媽的孩子真好,在外面:如果我做事不夠周全,會有人打比方說給我聽,事情做好了,也會有人鼓勵我堅持做下去;在家里:晚輩誤會了長輩,有媽媽;長輩錯怪了小輩,有媽媽;姊妹產生了分歧,還是有媽媽——媽媽是水,總能把家庭成員比較好的調和在一起。鄰里串門,走親訪友,婦人間免不了家長里短,婆媳流長,媽媽總是最好的聽眾,從不胡亂摻和,也不背地里傳言,更不會說自己兒媳婦的不是。媽媽常對我們說:</span><b style="font-size:20px;">自家的事,哪說哪了,拿到外面去說,你說過去、他說過來,家被人看輕了,誰也高貴不起來。</b></p> <h5><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i>2017年9月9日重陽節,娘逢五七!</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幸福的日子通常過得都很快。</b><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第六天的傍晚,媽媽將菜園子認真地搜查了一遍。天井坎下擺滿了黃瓜、茄子、辣椒、西紅柿……還有兩個毛茸茸的葫蘆,怕是把新一茬能吃得上口的菜都摘回來了。媽媽知道我喜歡吃自家菜園里種的蔬菜,常和我開玩笑說,回家拿菜去吃。從前,媽媽可不敢大膽這樣說,那是在我讀初中高中期間,每周末都要回家拿米拿菜挑柴禾,媽媽事先要把菜腌制好,等我回來了,再炒熟裝瓶,讓我帶走,周周如是雷打不動,菜園里的菜時有不及時,媽媽就愁,“討債鬼回了”,那樣的時間我們過了六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指著地上的菜說,正是吃的時候,明天一大早我再去扯些嫩莧菜回來,記得一起帶回去,一家人嘗嘗。我還沒來得及對媽媽說要走,媽媽可能是見我坐立不安,便默默地準備起了我明天返城的東西。媽媽似乎總能揣摩出我的心思,并能恰到好處地作出回應,回想自己好像從來沒怎么用心去揣摩過媽媽。</span><b style="font-size:20px;">媽媽是至親的親人。子女習慣靠主觀臆斷來維護自己對父母的孝心,做得不好就嫁禍給那條永遠可以免責的鴻溝。</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離開后,第十天,中午,老家的醫生給我打來電話,需要我帶我母親到城里的大醫院做個檢查,約定二天后的周末,醫生說,不急。“上次很好的!”聽著電話,我心里一直這么執念;掛掉電話,我卻又莫名其妙的坐立不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良情緒時刻籠罩著我。下午三點,我突然決定要回去,妻子聽到消息,也要同我一起回。傍晚,我們剛進村口,媽媽正站在村子的另一端,似乎在眺望,又似乎在尋找。媽媽在做什么呢?怕媽緊張,我沒有告訴過媽媽,我今天要回來呀?滿灣子看不到一個人影,這個時間她應該也在家里吃飯呀!屋子的上空看不見一縷我熟悉的炊煙,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媽媽如其說是站立在我視野的遠方,不如說像一片枯朽了的樹葉,無依無助地跌落了,我撞見的正是她即將落地的那一刻。此時此刻,我下意識地想到了小時候,一個人坐在家中煤油燈光里的情景:一盞燈、一眼不眨的我,煤油燒盡了,微弱的光亮一裊、一裊,熄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我正在極力熟悉的一切,提到了噪子眼兒的心咯噔一下、一陣緊似一陣地下沉……</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2017年9月23日,娘逢七七!</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檢查的第一項結果出來了,妻子懵了,我也懵了,這可能是媽媽最后一次到城里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生病了。她將自己對兒女的思念及人生的美好播撒進了菜園子的沃土,一園子幼小的果蔬開始瘋長的時候,媽媽病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一天夜里,我守在媽媽的病床前,媽媽一直低燒不退,人也迷迷糊糊,我知道媽媽沒有睡著,過一會兒我就喊她,此時,媽媽動一下或模糊地應一聲,已經是我最大的滿足了。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我相信媽媽需要我。我不知道我還能為媽媽做些什么,我感到了空前的無助、無力和自責……第二天上午,媽媽的低燒暫時退了,剛有了點力氣,一邊用手攏著頭發、一邊笑話我說:“是不是那會兒怕我‘么樣兒’了?我還冇!”見我還是擔心,又對我說:“你再回去睡會兒去。”像是自己的病這就好了,或者也是在提醒她自己養養精神再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二天后,媽媽出院了,需要休息調養,她留在城里住了一個月,這是她有史以來在城里待得最久的一次。離開醫院的第二天,她開始念叨起了家里的一斗多田花生,花生已經成熟了,再不收拾就要撂荒到地里了,這是母親一個人從整田、播種、鋤草,辛辛苦苦幾個月,就要收到手里的莊稼。母親安排姐姐和弟弟:“去扯回來吧,糟蹋了太可惜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細細想來:</span><b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一生負累深重,上侍公婆、大伯,下育子女,能“卸擔”時,又有隨時需要有人看護的聾啞兄弟,致使媽媽一直未能離開過老家老宅。時勢變遷,自己老了,卻沒能享受到子女在身邊照顧,成為了千千萬萬個空巢老人中的一個。這是她們那一代人的悲哀,也是她們那一代人給予家庭、社會無愧的責任和擔當,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永遠無法償還的虧欠和一直需要仰視的精神高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幾天,媽媽的精神不錯,她想去看她同城的哥哥,又顧忌自己是個病人,增加人家的麻煩。媽媽住院期間,舅媽、表弟們都去看望過她,大舅剛生完了病,也來過家里探望。老人一定有老人的念想。妻子勸她,我陪你一起去吧!早早在家里吃過晚飯,她們一起去了,回來的時候媽媽很開心,像是做完了一件很緊急很有必要的事情。天黑了,外甥們正好打視頻電話過來,關心外婆的身體狀況。媽媽笑著說:“我(病)好了,變成了一個好吃佬,(你的)舅媽做的肉湯,我吃了一大碗。”視頻是多方通活模式,屏內屏外,大家都笑成了一團。周末的傍晚,我剛回到家里,媽媽便問我:“明天你休息吧?”我說:“是的,明天我在家陪你!”媽媽要求我送她回老家去看一看,她大概是想念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想念她的老伙伴們了。回到家里,村里人都來看她。吃完中午飯,我們準備離開了,媽媽的伙伴們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告訴她說:病好了,還是回來(住),我們都想你!媽媽也十分地戀戀不舍……冥冥中,媽媽似乎向這個世界在告別!</span></p> <h5><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i>百日歸來菊花白。媽!您栽的菊花開了……</i></b></h5>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城里住滿一個月的前一天,媽媽突然要我通知姐姐過來。第二天,天下著大雨,下午,姐姐一手抱著她的大孫女,一手挎著一只大提包,大提包里裝著她計劃長住要換洗的衣物,姐姐是來換班照顧母親來了。姐姐一進門,媽媽便要姐姐幫她洗澡。媽媽一生愛干凈,即使病了也要堅持每天自己擦洗身子,不要兒子兒媳代勞。在生命的最后時間,她在執拗地扼守一位母親、一位婆母傳統的體面和尊嚴 ……那天的雨喲,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天。</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天夜里,一直沒有喊疼的媽媽開始有了隱隱的呻吟,堅強的媽媽強忍著,硬是挨到了黎明。她要回家,回那個她一直生活一直依戀的老家。當我們送她回到老家的時候,她怎么也不肯住進新屋,堅持要住進老宅,并且要住進父親彌留之際住過的房間。這個時候,她是在忌諱,自己身后不能帶走了子孫的福祿。</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等安頓好了,她又開始不斷地催促我快些回城上班,她覺得自己生病期間耽誤了我太多的時間,過幾天就是國慶長假,她用一個月來最好的狀態告訴我,等我假期回來看她,等姐姐在老家照顧完她一個月后,她再和我一起進城。母親生前的一位好友事后告訴我:“她是怕你傷心和難過,有意騙你離開的,你前腳剛走,她就偷偷向我們告別!”</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時光幽深!銀杏樹開始落葉,一片一片跌落,片片落進兒心里……</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凌晨,我接到了姐姐的電話……我寧愿相信是姐姐判斷錯了,也不愿相信媽媽可能離開我,我離開才不到十二個小時。媽媽答應過我的——過幾天我回來看她、她會和我去城里生活;過不了幾年我回來,可以專心陪伴母親。灣里八九十歲的高齡老人有的是、“七十三、八十四……”是老年人年齡的兩道坎,媽媽已經過了七十三。媽媽一輩子尊重身邊人、身邊事——過年過節敬神祭祖,父親是在她的幫助下才得以完成的;有討飯的來了,最困難的時候她自己不吃也要給別人盛一碗;五十歲以后,她初一、十五燒香吃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固然,在未來的某一天,媽媽會離開我,我只想用我若干的時間,給媽媽一個最后的告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趕回家的時候,已至正午,媽媽再不能和我說一句話。我想向媽媽告別的愿望失敗了!媽媽對我像對待我小時候一樣,我不聽話,總拿好聽的話搪塞了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走了。在父親離開了我一年零三個月多一些的時候,媽媽帶著她執愛一生、折磨了她一生的世界走了。媽媽將她對我們的慈愛永遠鐫刻在了二零一七年八月初六下午二時許(農歷)的日歷上。生于春,卒于秋。媽媽給我們留下了優質的生活,自己卻再也享受不到了。</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i>媽媽還在!在時光里</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美好,都是在努力地奔跑!</b><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努力了一輩子,有沒有感動過上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媽媽走得從容、寧靜、安祥。出殯那天,哭泣了一夜的天空暫時止住了眼淚,為自發前來送行的鄉親們給予了極大的方便。“好人福報”,行進中的世界,不時有人為她留下一聲聲嘆息。?天空中露出了憂郁的光芒,滿園的果蔬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兒,沿途的樹梢牽牽絆絆在微風中不停的招手。門前,媽媽親手栽植的幼菊,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出來了花蕾,尚未盛開,它是媽媽留給我的最后的信使。</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初夏種幼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秋來滿園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如今花欲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栽花人不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愿風多西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捎香追慈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兒女安且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 20px;">母親多珍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媽媽佇立在風中、雨中,亦或是清晨、夜晚,為我迎進送出的身影在我的腦海里定格了。媽媽的無期盼望和等待雖然終結了,但她給我留下的愛依然行走在天地之間。媽媽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世界再無告別——媽媽在時光里,媽媽在云端上……她無時無刻不在凝視著我,并不時向我傳遞著慈祥的聲音:愛生活,我的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一八年五月廿日原創</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二零一九年“母親節”首次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二零二零年九月廿日第二次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二一年八月廿五日第三次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二二年清明節第四次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二三年清明節第五次修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二五年春季第七次修改</span></p> <p class="ql-block"><i>修改筆記</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母親”一文,七年修改了至少七次。這一次,我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一有時間我就修改,反復斟酌。增加了一些細節,也刪減了一些寫作之初受情緒影響寫下的多話,同時對原有的情節也進行了考證,甚至對先前的有些描述作了顛覆性的改動,大體上是這個樣子。字數上,最初只有四千字左右,現在變成了一萬六千多字,這并非我的初衷。古往今來,人類對于母親的贊美,如繁星之于天際,我不想只是寫成一篇簡單的悼念文,也不想僅是膚淺地贊美我的母親。文字的力量是穿越時光,彼此照亮。我想試圖解讀母親和她那一代人的生活,讓我的紀念變得有些深度和現實意義。</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i>2025-03-18于孝感</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8px;">原創題記: </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font-size:18px;">二零一八年五月二十日(520),這天適逢農歷四月初六,距離媽媽離世整整八個月了。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她,由于思念之深,總想寫寫媽媽默默為我們這個家庭所做的一切,以及她老人家不容易的一生,以此慰籍我對媽媽的深深思念之情!</i></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15px;"><i>媽媽還在!在云端上</i></b></p> <h5><i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u>【圖文原創:劉仁杰‖字數:16479||音樂:六水/懷念母親‖2018年12月16日《美篇》精華推薦,收錄[親情]專題,原標題:我的媽媽;我媽這一輩子、我想給媽媽一個告別】</u></i></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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