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在我生活的古鎮,如若走在街頭,遇上一位語無倫次,兇神惡煞般的醉漢,肯定會有人嘲笑他像個九斤;如若在公眾場面,某位女人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她一定會被人譏笑稱為金秀。</p><p><br></p><p>九斤(酒精)與金秀雖說在古鎮大名鼎鼎,但非江湖大佬,又非武林俠客,別說史載,就連野史未曾留下半毛筆墨。記憶中九斤和金秀,一雌一雄,純粹是各不相關的陌生人。如果硬把他們強扯在一起,那就是他們有個共同特征,精神病患者。本地人習慣把精神病患者叫作瘋子。</p><p><br></p><p>瘋子九斤,家住古鎮東門頭附近。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時他已是人到中年。他個子不高,蓬頭垢面,絡腮胡子,皮膚烏黑。身上的衣服看不到原色,就像是剃頭擔子上剃頭師傅用的擦刀布,烏黑油亮。佝僂著背,瞪著眼,嘴里發出嚯嚯聲音;也有說他愛干凈,經常下港洗澡,是真是假,時間久遠,亦難考證。那時,我僅是小崽俚,只要是九斤路過我家弄堂內,我一幫喜歡惡作劇的崽俚就會故意逗他,跟在后面唱歌謠"啄腦殼,滴滴角,恰起飯來恰一缽,毛主席號召要節約,堅決打倒啄腦殼。""九斤九斤不聽話,捉到九斤打三下。""九斤九斤我不怕,我和九斤打一架。"此時,被激怒了的九斤,突然轉身揮舞拳頭,連蹦帶跳沖向我們。我被嚇得心驚肉跳,抱頭鼠竄,恨不能有個地洞能鉆進去躲避。武瘋子誰不怕?有趣味的是晚上我作夢,卻看見九斤被孫悟空打得節節敗退,落荒而逃。只是現實中我們常常屁滾尿流,鞋丟了也不敢撿拾,成了別人飯后茶余的笑料。</p> <p><br></p><p>瘋子金秀給我的印象相比九斤更為清晰。她年紀應該三十已過,四十快到,身高中等,體態微胖。衣著較為干凈,經常用紅黃藍色布條纏于衣服紐扣上面或手腕。頭上插著什么叫不出名花草,臉頰上涂抹了紅色印油,宛若古裝劇中的媒婆,真有幾分姿色。大人們說她是花瘋子,才會有這樣打扮,我們小崽俚不會懂得什么是花瘋子的含義,只知道金秀雖然是瘋子,但是她不打人,討人喜歡。她而且還會跳舞唱歌,是個文藝范。比如唱紅色歌曲《東方紅》民間小曲《孟姜女哭長城》唱歌舞劇《白毛女》中的插曲北風吹,扮喜兒,一靨一笑,一招一式,有模有樣,經常討得圍觀人們的一片喝彩。我自己口袋里臧著舍不得吃的水果糖,也會樂意給她一顆。</p><p><br></p> <h3><br></h3><div>塵世可憐人易老,近半個世紀飄然而去。九斤和金秀已經早就作古,化作了一抔黃土。出乎意料的是昔日瘋癲于古鎮街頭巷尾的他倆,名字卻成了家喻戶曉的精神病人的代稱,甚至如形象代言人一般。</div><div>真的,我為年少懵懂無知逗九斤取樂感到后悔,感恩金秀給我的童年帶來的愉悅,更為老天給他倆不公平的命運安排叫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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