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家老屋的后面是一片幽深的竹林,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能聽到風過翠竹的沙沙聲,這種建在竹林旁的小屋,在川西的農村是最常見的。</h3><div> 四川以竹而聞名,有竹的地方定會有人家。“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竹林掩映下的川西民居似乎更有家的味道,當竹林周圍的上空飄起裊裊炊煙的時候,那種田園牧歌式的溫馨與淳樸,著實讓人神往。 </div> <h3> 雖然住在城里已經十幾年了,但我還是很懷念以前在鄉下的日子,懷念那個在清晨陽光灑滿院子的老屋以及那些茂密的竹林。</h3><div> 八十年代初村長家在村頭修了新房子,于是母親便向村長買下了他們的舊院子,當時的宅院一共有四間正屋,在正房的側面還有一間用來堆放雜物的屋子,打開院門便是一望無垠的田野,莊稼、風景、四季的變換盡收眼底,就像臺灣作家李樂微所描繪的:“雖不養鳥,每天卻有鳥語盈耳;無須掛畫,門外有幅巨畫,名叫自然”。</div><div> 母親告訴我,當時我只有兩三歲,我常常踮起腳去撥弄屋子后門的門栓,因為當時實在是太小,我已經記不清這些細節了。只是還記得八九歲的時候我常常和一群小伙伴跑到屋后面的竹林玩,有些時候我們把鐵絲做的圈系在竹竿的頂端,然后往這個圈里布滿蜘蛛網,廢寢忘食地在竹林間捉蜻蜓,春天的時候也捉竹筍蟲,雨后就在林間摘野蘑菇,祖父常常一個上午要撿一籃子的野蘑菇,回到家祖母用清水洗干凈,然后制作成一鍋香噴噴的湯,一家人就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div><div> 我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離我家特別近,上課打鈴的聲音清晰可聞,我小時候數學成績可不是一般的差,常常是數學老師眼中的“老大難”、“釘子戶”,數學之于我來說簡直就是一門很恐怖的學科,記得有一年夏天的一個下午,因為我數學作業又沒有完成,所以未去上學,一個人藏到竹林里,心里既擔心又不安,畢竟是第一次逃學,我只有等待放學之后再回家,那天下午我感覺學校的鈴聲響得特別的慢,待我數著鈴聲響了第六次(下午共三節課,上下課都有鈴聲)的時候,我知道我可以回家了,一個下午我已經被蚊蟲叮得全身起疙瘩了。后來我才知道我是A型血,是蚊子的最愛。回到家里我一邊用水清洗著手臂,一邊不停地撓著身上的疙瘩,還要一邊編織著上了一下午課的謊言,天生不會撒謊的我,最終被母親識破,她嘴里噼里啪啦地教訓個不停,有幾次都舉起手想要打我,但又慢慢地放下,至那以后,我從來不再逃學,但我依然喜歡到竹林里去打發那些百無聊賴的日子。</div><div> 那片竹林就像一個童話世界,一個百寶箱,里面有好多有趣的東西。春天里,我們在竹林間幫大人摘還未舒展開的新鮮竹葉,把這些竹葉用清水洗干凈再加上一些干姜熬水喝可以清熱解毒。現在我依舊還記得鄉間哪些草,哪些樹葉,哪些昆蟲的売可以用來作藥材,這些都是源于我在農村生活時所積攢下來的生活經驗。</div> <h3> 我依稀記得當時村子里幾乎都是草房子,所以田里的稻草,麥草總是被人們搬回家堆得高高的,一部分用來燒柴做飯,另一部分用來修補房子。不像今天,鄉下的稻草沒人要都爛在田里。</h3><div> 要是遇到七八月雨季的時節,老屋好多地方都會漏雨,父親常找來麥穗或者稻草,搬來梯子爬上房梁修補,我常常在下面用手穩住梯子,母親那時候總說我小,力量不夠,樁子不穩。再后來,我長大了些,母親一看到父親補房子,就會叫我,“快去給你爸掌住梯子”。如果遇到連續的大雨,土墻做的草房子很容易坍塌,讓人發愁。 有一年的春節,我在集市上買回煙花在院子里放,燦爛的花火竄進側邊的堆放雜物的屋子,當時屋內放了很多稻草,差點釀成大火,母親狠狠地教育了我一頓,后來她告訴我,她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買這座院子了,“如果真的著火了,那以后的生活該怎么辦啊!”。現在想來我才真正明白母親當時所擔負的壓力有多大。所以掙錢修建水泥瓦房就成了當時母親心里最大的愿望。</div><div> 后來父親又在院子的北側搭建了兩間蓄養豬仔的小屋,從此,我們家喂的小豬仔不僅可以供應年底腌制臘肉,而且還有很大一部分可以外銷,那幾年家里的開銷少不了這些豬仔,沒過幾年的一個秋天,眼看著快要長大的豬仔在幾天之內先后死掉十幾只,母親看著這些死了的小豬,看著空空的豬圏黯然神傷。本來那幾年的日子就比較拮據,再加上這些不順,更讓母親對未來充滿了惆悵。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著,辛勞、迷惘、失落充斥著那段歲月,但母親沒有因此而放棄,那之后她更累了。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那幾年給我記憶最深的季節就是秋冬。</div><div> 冬天來了,川西平原上罕見的大雪裹挾著寒風,將天地渲染成蒼茫的雪白,我們家的房頂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雪,淘氣的小貓爬上房頂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玩著雪沫。夜晚萬籟俱寂,村莊在這個時候安詳地睡著了,偶爾聽得到屋子后面的竹林里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待到第二天清晨起來一看才知道不少的竹子被雪壓彎甚至折斷了。陽光從云層里鉆出來,不一會兒就感覺到些許的溫暖。大地上的白雪開始融化,屋頂上的雪漸漸褪去,麥穗和稻草夾雜的茅草屋又恢復到它原來的模樣,房檐上不停地滴著水珠,落在院子里將地面弄得濕濕的。</div> <h3> 冬天一來,離過年就很近了,家家戶戶都忙著籌辦年貨,在蜀西的村莊一年到頭最熱鬧的當屬殺年豬和吃年夜飯了。哪一家殺年豬了就會請來鄰里親戚前來吃飯熱鬧。熱騰騰的飯菜,熱情的主人,大家舉杯暢飲,一杯接著一杯,那種豪爽與溫情,讓整個場面熱鬧而溫馨,當時喜樂無比的氣氛時常令人回味。母親常常捆幾塊肉在灶火的上方,待到燒火做飯時,炊煙就飄到這些肉上面,時間一長,這些煙熏肉的就散發出濃濃的香味,煮上一塊,切成薄薄的一片,往嘴里一放,特別的香,一點都不膩。這種香里夾雜了草木和炊煙的味道。</h3><div> 說起燒柴火,那是我最樂意的事了,記得小時候,常常在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把幾塊紅薯,土豆之類的東西丟進灶里,待到烤熟的時候,從柴木灰里掏出來,一邊拍打著表面的草灰,一邊慢慢撕開有些烤焦的皮,熱氣騰騰的土豆彌漫著一陣陣清香。那時候,祖父常撿些灶里的木炭用來烤火取暖。</div><div> 又過了幾年,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們家也在原址修建了用磚與水泥砌成的青瓦房,比原來的面積大多了,有前后兩個院壩,前面的用來種上花草和桔子樹,后面的那個院子用來養牲畜。院子修好后沒住兩年,我就隨父母搬到了城里住,只是偶爾回鄉下看看祖父與祖母,很多時候在他鄉求學的日子里,在城市閃爍的霓虹面前,讓我更加思念夜幕降臨時點綴在田野村落間的那一盞盞隱隱約約的燈火,想起一家人吃飯時的那種無比溫馨。</div> <h3> 2008年地震,我們家的屋子損毀非常嚴重,后來村里統建,以前的宅基地都變成了農田,我們也搬到了村頭的小河邊,在那里建起了新房子,房屋的規制比以前更大了些,但很少回去住。只是每個周末回家打掃衛生,感受鄉間的寧靜與祥和。現在大伙都不用燒柴火來做飯了,家家戶戶都用上了天然氣和太陽能,那種燒火做飯,烤土豆,做煙熏肉的情景也只能成為回憶了,只是有些時候偶爾還會看到有人在街上叫賣山上的煙熏臘肉。</h3><div> 前不久,我又回到了老宅子,雖然那里已經種滿了蔬菜,四周的竹林也消失了,那一片被開發成了田地,但我仍然能記得在老屋以及竹林里度過的那些難忘的時光。如今的日子越過越好,但以前在老屋時的艱苦歲月一直在激勵著我,影響著我,老屋里裝著我許多的回憶還有夢想。它將一直伴隨著我,直到我和它一樣老去。</div><div> </div> <h3>文字: 阿健</h3><h3>地址: 中國,四川,什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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