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正月十五鬧花燈、扭秧歌、舞獅子、看煙火、趕廟會是各地的民俗。<br></h3><div> 但我的故鄉莊浪,甚至很多地方原來一直把正月十五稱之為“過正月十五”或“點燈盞”,只是近年來才慢慢地稱之為元宵節,因為現代社會信息發達,受眾面廣,即使是偏僻山村,大家也都從電視或手機上了解到正月十五就是元宵節,還有一個是近年來元宵節食湯圓的習俗也進駐鄉村,湯圓寓意團團圓圓、甜甜蜜蜜。因此,故鄉人也清楚“點燈盞”就是過元宵節。</div><div> 故鄉人元宵節點燈盞的習俗。據說,臘八的糊心飯一吃,人的心里就糊涂了,正月十五燈盞一點,人們才會清醒起來,開始籌備新年度春耕之事。</div> <h3> 從正月十三開始,一些人家就開始做燈盞了。</h3><div> 燈盞一般是提前一兩天做,家里近三年有親人過世的是不能做燈盞,到時親戚鄰居都會主動送上幾盞。</div><div> 做燈盞其實就是蒸燈盞,做燈盞首用的面料就是雜糧面,不能用酵母發酵的面,燈盞出籠前,可首先手工加工成諸如十二生肖、蓮花等各種形狀、大小如紙杯的小面節,中心掏出一個小凹窩,然后放在竹籠里蒸熟,面燈盞的雛形就基本完工。</div><div> 蒸熟后的面燈插上谷物桔桿,竿子上黏上棉花。到了晚上,在面燈里倒上油,等到棉花浸濕了油,然后點燃。</div><div> 那燈盞拳頭一般大,上面有一盞心,可盛得一勺清油。捻子是半截麥稈上纏了棉花。</div> <h3> 元宵節,放完炮,燈盞便被分別端到各個屋里。每人每屋每物,都要有的。包括牛羊雞狗、磨子、水井、耕犁等。</h3><div> 夜幕降臨時分,幾十個燈盞便被點燃,端到當院的月光中,先讓月神品賞。如果沒有風,幾十尾燈焰靜靜地在乳樣的月光中泊著,那種絕塵之境,真是用文字難以傳達的。</div><div> 以前,大多數農村還沒有電燈,夜晚一片漆黑,點“燈盞”既是祈禱美好愿景的一種形式,也給元宵節增添了節日氣氛。加上正月十五點“燈盞”的神圣色彩,那隨風忽閃忽閃的“燈盞”火苗,在凍得赤紅的小手的呵護下,散發出來的不僅僅是光明,燃燒的是希望和夢想,感受到的是家的濃濃親情和溫暖!</div><div> 此夜無處不燈火。村里,各處的橋欄、井臺、碾盤上,家家戶戶堂屋里的桌案,鍋屋里的灶臺、天井里的磨盤和大門口、屋門口等重要位置,都要有燈照亮。</div><div> 村外,四處燃亮的燈火是祭祀先人的。站在高處一望,墳冢密集處如簇簇花開,疏落處如星光點點,一起隨風踴躍舞蹈,與村子里的燈火相呼應。臉色莊重的大人們、喜笑顏開的孩子們、迷茫而又興奮的豬狗雞們,都被罩上了一層粉紅柔暖的輕霧,樸實的小山村就很有了些夢幻的感覺。</div><div> 唱主角的燈盞,被古人寫詩贊曰:“十萬軍城百萬燈,酥油香暖夜如蒸;紅妝滿地煙光好,只恐笙歌引上升”。燈,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破暗為明。面燈,就是把這種象征具體化,以實質的形式表達出來,大家手捧著明燈,相互問候,將能量和愛心傳向四方,具有代代薪傳的意義。</div><div> 這一晚,大人們對新生活充滿了憧憬,一家人在說說笑笑中看“燈花”,卜兆頭,如糧倉的“燈花”大,則說明今年的糧食收成好,家里人誰的“燈花”大,則說明今年誰的錢財廣,好事多。 孩子們歡欣雀躍,載歌載舞。據說面燈的燈芯上如果爆出小燈花,就預示著小麥、小米、高粱等小粒作物豐收,如果是大燈花則預示豆子、玉米等作物豐收,勤勞的人通過這個習俗,表達著他們企盼來年五谷豐登的淳樸心愿。</div><div> “正月十五雪打燈,人畜興旺糧滿倉”。這是家鄉人都熟知的一句農諺,說出了風調雨順,也說出了正月十五的主題就是“點燈”。</div><div> 待到燈芊子燃下去,經食用油浸潤、燈芊燃燒烘烤的面燈盞,尤其在凹窩周圍會形成一層黑色的焦皮,吃起來非常清脆可口有味,大家也都非常喜歡吃剛燃結束的面燈盞。吃燈盞也有說法,就是一個燈盞的食用人數要成為奇數,要么一人吃掉,要么三個人吃掉,否則,會在一年內經常性“白眼”,即發生口角和不和氣的現象,這當然是家鄉人傳承下來的說法。</div><div> 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有什么依據,但我知道既甘又苦且柔且韌的蕎面,具有別的食品不能代替的活血降火功用,正月里油膩吃多了,食蕎面對身體有平衡作用,我為先人用蕎面做燈盞叫絕。</div> <h3> 現在點“燈盞”的習俗在故鄉依然還在,去年元宵節前,微信圈看到故鄉人家一起做燈盞,其樂融融的景象,這是現代社會稀缺的一種氣氛。</h3><div> 我好多年沒在故鄉點盞燈了,可我知道親人們必會為自己的孩子們點起那盞充滿真情與希冀的明燈。</div><div> 故鄉人之所以稱之為“點燈盞”,是因為燈是我國傳統元宵節的一個主要元素,各式各樣的花燈都會在元宵節亮相;燈給我們光明,給我們希望,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從另一種意義上,燈又是寄托我們思念和愿景的一種方式。當然,“點燈盞”也是年味兒的另一種表現形式。</div> <h3> 記憶中的兒時,正月十五夜,點燈盞是孩子們最期盼的時刻。</h3><div> 夜幕降臨,人們用最易著火的麻稈(麻的莖)或竹子作為原料,一個一個點燃燈芊子,然后將點亮的面燈盞分別送到灶神、列祖列宗、糧倉、各個門框等地點,家里人可根據屬相分別擁有自己的燈盞,灶神面前則一定要呈送上蓮花燈……</div><div> 燈盞在元宵節晚上點起來照明,這一天家里一般不用其他燈具照明,童謠曰:“燈盞燈盞,照照眼,三年不害眼!”。孩子們人手提個面燈出去“鬧元宵”。</div><div> 月上柳梢頭,那天晚上,是新的一年里的第一個月圓之夜。皎白的月光,把整個村莊點綴的如夢如幻,照亮了村里的每一條大街小巷。當然也有雪打燈的時候,在隱晦的夜色里很難看見月亮,至于“八月十五云遮月,來年十五雪打燈”的說法,真的有份迷惘,這么一個有時間跨度的預見,確實那么應驗,真是感到奧妙,卻無從解析,也一直茫然著我的心懷,但是大家都會不可置否,點頭稱是。</div><div> 盡管面燈沒有燈籠華麗、沒有燈謎文雅,盡管面燈經不得風吹雨打,但我仍很滿足。一只手提著燈一只手,一手拿著爆竹,開始就是“游燈籠”,也基本上全村人的一個燈籠大比拼。我心靈手巧的表哥幾天前會給我們制作燈籠,利用竹篾為莖,綁扎燈籠雛形后糊白紙,再自己動手在燈籠上認認真真畫上花草鳥魚來裝飾,正月十五晚上放入點燃的面燈盞,挑在一根棍子上面,村里的小朋友們聚集在一起,個個手執燈籠,一番嘰嘰喳喳的比較討論之后,大家排列成一個小縱隊,游走在村子里的各個角落,遠遠望去,宛若一條游動的小長火龍,聽說正月十五晚上小孩子們提燈游街串莊,可除百病,一年健康,那場面,到現在記起來,仍然期待滿滿。</div><div> 那時,我們這幫孩子每人手里掐著一把小爆花,還點著一根,刺溜,刺溜……冒著淡淡的白煙,迸著星星點點的火花,大喊小叫地,風風火火地滿街竄游。玩夠了,那就是就和伙伴們三兩一群去別人家“偷”燈盞,還專門撿那些沒有孩子的家庭,因為門前的“燈盞”沒有孩子看護才容易得手。“偷”到“燈盞”后要先咬一口,大人們都說吃了“偷”來的“燈盞”不會生病。有一年我還小,把大門上的一個“燈盞”剛放好,等再端去第二個的時候,發現那一個已經不見了,我氣得差點哭出來!母親勸我說:“大年下不能生氣,門外的燈盞就是讓人偷的”。</div><div> 故鄉還有一種說法,點燈盞時,鄰家子女也可悄悄將燈油燃盡的面燈拿走,俗稱“偷燈盞”,諺有“偷個燈頭兒,生個孫猴兒”。</div> <h3> 對于“偷”燈盞之事,我很長時間不得其解,后來讀《般若經》有“傳燈”一說,即傳法于他人,如同燈燈相傳。“偷燈盞”也是把光明相傳。看一星燈花漸漸地結在燈捻上,整個生命沉浸在一種無言的福中,喜悅中,感動中。漸漸地覺得自己就要像一朵花一樣輕輕地輕輕地綻開。</h3><div> 我想,佛家所說的定境中的喜悅也不過如此吧。現在想來,這其中包含著多么樸素多么深厚的善和美,連同真啊。用老人們的說法,這正月十五的燈盞,很有一點神的味道。一旦點燃,則需真心守護,不得輕慢。就默默地守著,看一盞燈苗在靜靜地趕它的路。</div><div> 法能破暗,如燈能照明。</div><div> 天下沒有不滅的燈。但心中的燈,又豈是風能吹得滅的。</div><div> 今夜,我站在這個城市的陽臺上,穿過喧嘩和騷動,面對老家,蕎面燈盞燃起光亮的情景,仿佛縈繞在夢里......</div> <h3> 田文華,男,莊浪萬泉人,曾畢業于原南京政治學院新聞系,現供職于某省直機關,業余時間筆耕不輟,自娛自樂,有百余篇小說、散文等在《人民文學》《十月》等報刊發表,部分作品被收編入《讀者》《神州魂》等書籍,先后發表新聞作品千余篇,出版書籍2部,多次獲各類新聞、文學獎。</h3><h3>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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