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那年臘月三十,傷員要馬上轉移</h3><h1><br></h1><h3>從部隊轉業回來,年年攜妻帶子回老家,同父母親一起過大年,看到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睦睦,團團圓圓的,父母親非常高興和滿足。</h3><h1><br></h1><h3>人越老越懷舊,父親也一樣,每到年根,便會提起他參加膠東保衛戰,在戰斗中負傷那年的農歷臘月三十,那次傷員轉移和那難忘的深深的軍民魚水情。</h3> <h3>那是1948年2月9日(農歷臘月三十)。</h3><h1><br></h1><h3>天不亮,父親便接到命令:今日轉移,7點鐘在村祠堂前場園集結,勿擾民。</h3><h1><br></h1><h3>通信員剛走,大伙從炕上呼的爬起來,疑惑地看著父親:“班長……今天……過年。”</h3><h1><br></h1><h3>“別啰嗦,快起床洗漱,整理好背包,打掃干凈屋子。”聽到父親的話,大家不再作聲,趕緊忙碌起來。</h3><h1><br></h1><h3>父親和戰友們心里明白,戰爭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必須服從命令,隨時準備打仗。其實他們知道形勢在變,不知會變得如此迅速。自去年12底取得膠東保衛戰勝利后,膠東軍區對所屬各部進行改編,補充兵力,休整了一個多月,恢復了戰斗力,準備過了年向西挺進,由戰略防御轉為有序進攻,控制膠濟線,殲滅濰縣之守敵,把敵軍孤立在濟南、青島兩大城市,迅速將山東解放區連成片。</h3><h1><br></h1><h3>乳山縣哨里村是膠東軍區野戰醫院臨時駐地,醫院已接到命令,必須盡快疏散傷員,其原因主要是緊隨作戰部隊西進,其次是兩天前,潛伏在投誠傷員中一敵特在歸隊途中逃向敵占區,醫院及周邊我軍布防已暴露。</h3><h1><br></h1><h3>其實元旦后,醫院隔兩天就有批傷員傷愈歸隊,到年根醫院里的傷員不足五百人,在老鄉家養傷的僅剩百余人,這百余傷員的傷口已消腫結痂,不再服藥,但等傷愈歸隊。膠東行署已緊急安排好接收養傷地,今天就要向那里轉移。</h3> <h3>父親是去年11月中旬轉到這戶老鄉家養傷的,房東陳大嫂是個三十六七歲潑辣能干的農村婦女,其丈夫在海陽發城的軍區民運部趕騾子,她帶仨小嫚在家靠種地、打短工維持生活,冬天幫醫院洗些床單、紗布、繃帶等醫療用品,在家院落里晾曬干,由村干部統一收送。</h3><h1><br></h1><h3>傷員們住西廂房,睡在寬2米,長約3米的土炕上,五個人中父親的傷最重,住院時間最長,被指定為班長,其實父親的年齡最小,只有17歲,但父親參軍早,負傷前擔任副班長。</h3><h1><br></h1><h3>那時候藥品非常奇缺,多是繳獲日軍和老蔣的,傷員外用和口服均是磺胺粉,為減輕其對身體的傷害,必須按醫囑喝蘇打水。重傷員需注射盤尼西林,得由院領導批準,就沒見過打點滴的。</h3><h1><br></h1><h3>傷員們都很自覺,天再冷也要按時起床,先到河邊出操,再清掃院落、街口和胡同,然后洗漱、開飯。每天清洗醫院用品和生活用水得七八擔,戰友們搶著去挑,挑不動就抬,房東家的水缸總是滿滿的。陳大嫂怕累著傷員們,要幫洗洗縫縫,戰友們不讓,自己動手,只有說要把臂章上八路軍、新四軍的字用絲線繡一遍時,大家才高興地滿口答應。每天要是有暖陽,傷員們干完活后必須曬太陽,為了增強體質,早養好傷早歸隊。</h3> <h3>飯提前送到,每人一個黑面卷子、一個煮雞蛋、一塊咸蘿卜干,昨晚煨在鍋里的一黑陶盆開水還溫乎。父親檢查了大伙的背包、裹腿后,催快吃飯。</h3><h1><br></h1><h3>那時我們戰士的裝備很簡單,新舊不一,冬天是棉衣、棉鞋、棉帽,無外套,內穿無袖褂、大褲衩。背包里裹一條床單,外別一雙布鞋,還有挎包,毛巾,口缸,武裝帶。口缸是吃飯的碗、喝水的杯又是刷牙的缸。</h3><h1><br></h1><h3>“雞蛋沒吃的就別吃了,留給孩子吧!”父親聽到陳大嫂做飯推拉風匣的聲音后說。大伙把煮雞蛋舉了起來。“都沒吃?臨走放在鍋里的黑陶盆里。”</h3><h1><br></h1><h3>解放區鄉親們的生活很苦,房東家里也是如此,孩子們平時吃糠咽菜,過年也吃不上雞蛋,鄉親們把積攢的雞蛋都無賞的交給了民主政府,供應了醫院,送進了傷員的口中。</h3><h1><br></h1><h3>吃完飯,打掃了屋里屋外,集結時間已到,大伙背上了行裝,跟著父親出了門。房東大嫂正坐在炕上吃早飯,從封窗紙縫隙隱隱約約看到有人出門,等反應過來,忙下炕抱著小嫚追了出去。</h3> <h3>父親和戰友們來到祠堂前場園,見院領導早已在等候,不一會兒,其他傷員也陸續集中過來,列隊清點完人數,院長把花名冊交到接管首長手中,正要出發,這才發現,在交接空隙里,鄉親們已把傷員隊伍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h3><h1><br></h1><h3>村里的青壯年都參軍或支前去了,來的全是老年人和婦女兒童。鄉親們舍不得,抹著眼淚拉住傷員的手不讓走,幾個老奶奶圍住接管首長哀求:“讓為咱百姓負過傷的戰士們吃了過年餃子再走,行嗎?”不知道什么時候,陳大嫂帶著小嫚擠到了父親跟前,大嫂從父親左肩上搶走背包,小嫚拉住父親的衣襟泣涕漣漣,父親心痛的蹲下給孩子擦了擦。</h3><h1><br></h1><h3>昨天午飯時,父親見小嫚站在門邊看大伙吃飯,父親知道孩子餓了,想吃,但她不敢說,怕被她娘知道后挨打。父親走過去用左胳膊把她抱進屋,掰了一小半窩窩頭,看著她狼吞虎咽吃下去,父親怕噎著孩子,邊拍著背邊端水給她喝。小嫚吃完不敢停留,溜出大門到胡同玩去了,直到聽到她娘叫她吃飯才回來,結果還是被陳大嫂看了出來,要不是到臘月二十九了,恐怕非挨次打不中。</h3><h1><br></h1><h3>父親在小嫚耳邊低聲說:“在廂房鍋里的黑陶盆里,叔叔給你留著煮雞蛋,回去和你姐姐分吃了,別告訴你娘。”見小嫚點點頭不哭了,父親才站了起來。</h3><h1><br></h1><h3> 父親說:那天過了半頭晌,隊伍沒有挪出一步。傷員們走不了,會誤事,急壞了院長和帶隊首長,只好進祠堂商量解決辦法。十分鐘后,院長出來站在警衛搬來的馬杌子上,向鄉親們招手呼喊,等現場稍靜下來,又大聲對鄉親們說:已請示上級,同意傷員吃了過年餃子再轉移,請父老鄉親讓讓道,讓傷員先進祠堂開會,大家快回家準備過年,吃了餃子出來看演出,今晚舉辦除夕軍民聯歡會。此時,鄉親們才慢慢讓出一條道,讓傷員進入祠堂。首長和警衛排官兵趁機忙把鄉親們勸走。</h3><h1><br></h1><h3>場園上的鄉親們散完后,耽誤了兩個小時的隊伍立即出發,院長命令警衛排護送至村外,如發現有老鄉影響隊伍行進,全力勸阻。</h3> <h3>隊<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伍快速出</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了村口,在</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村南小河邊有兩名戰士帶七八個老鄉牽著十幾匹騾馬,見隊伍過后馬上跟了上來。剛走不遠,父親好像聽到后面傳來熟悉的喊聲:“班長……,等一等……。”父親回頭望,見陳大嫂正邊喊邊朝隊伍跑過來,在村口護送的警衛人員忙上前攔住了她,大嫂手里像似舉著父親和戰友們留下的煮雞蛋,不停地呼喊著,喊了什么,父親已聽不清了,但父親心里明白。見此情景,父親不禁心里酸楚,雙眸模糊,頓時熱淚滿盈。多好的解放區父老鄉親啊,我們的隊伍之所以能打勝仗,就是因為有解放區的父老鄉親作堅強后盾。不用多想,父親一抹眼,轉身跑步跟上了行進的隊伍。</span></h3><h1><font color="#010101"><br></font></h1><h3><font color="#010101">父親還沒回過神來,覺得后面被人拉了一下,轉身見是趙醫助。趙醫助搶過父親背在左肩上的背包,同父親并肩走著并告訴父親,他帶了個助手一起到臨時醫院,直到傷員們痊愈歸隊,他也回老部隊七師報到。 </font></h3><h1><font color="#010101"><br></font></h1><h3><font color="#010101">山區道路崎嶇,隊伍行進速度緩慢,走上七八里路需休息一次。因傷痛走不動的,就由收容隊將其扶上騾馬。父親住院快五個月了,因傷時流血過多,體力恢復的慢,負傷后又第一次走這么遠的路,有些吃不消,帶隊首長見后就讓收容隊把父親扶上馬,父親只騎上翻過一座山崗,便下馬讓給了其他體力弱的傷員,和戰友們互相鼓勵著,咬牙堅持走路不掉隊。到晌午,隊伍在路過的山村旁休息,村里的鄉親們知道后,紛紛回家拿來準備過大年的食物,讓傷員們吃飽喝足重新上路,才放心回去。</font></h3><h1><font color="#010101"><br></font></h1><h3><font color="#010101">天黑后隊伍又走了約一個小時,趙醫助指著不遠處有明亮火光的村莊告訴父親,那兒就是要去的臨時醫院駐地。</font></h3> <h3>經過十一個小時艱難跋涉,傷員們終于到達了離乳山哨里八十多里路的海陽縣陶家溝村。 </h3><h1><br></h1><h3>知道傷員們要來,陶家溝的鄉親們早就在村后燃起篝火,打著燈籠迎接。還沒進村,男女老少就搶著跑上前幫傷員們背背包,帶著到宿舍鋪鋪。父親和三十多人住進村學堂。剛住下,就見大爺、大娘們提著熱水,孩子們端著水盆,給傷員們泡腳來了,傷員們哪里肯,但擰不過把他們當成親人的父老鄉親,只好高興的乖乖地泡腳。</h3><h1><br></h1><h3>老人孩子們走后,幾位大嫂又端來剛出鍋熱氣騰騰的餃子。“今兒大年三十,請我們的勇士們嘗嘗咱陶家溝百家包的過年餃子。”村長大嫂的話剛落,便響起傷員們的熱烈掌聲。行軍一天早餓了,大家拿出口缸,大嫂們挨個給盛上,傷員們和著父老鄉親們的一片情意,吃下了不尋常的香噴噴的過大年餃子。</h3><h1><br></h1><h3>吃完飯已到二更,有人提議除夕夜守歲,不過三更,誰也不許睡。誰知,父親和戰友們躺下不一會兒,鼾聲便此起彼伏……</h3> <h3>寒來暑往,滄海桑田。七十年過去了,但那年臘月三十的那次傷員轉移和解放區那些善良無私的父老鄉親,父親始終忘不了。</h3><h3><br></h3><h3>2018年1月21日</h3><h3><br></h3><h3>作者李勛修(奎先達坂西),山東萊西市人,1976年2月入伍,畢業于烏魯木齊陸軍學校、兵團教育學院,曾在原鐵道兵5師和新疆軍區某摩步師服役。</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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