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紀念我的母親</span></p><p class="ql-block"> 王應科</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上特別清亮，母親像往常一樣在自家院子里轉了幾圈。喝完茶還到大門口笑著對鄰居楊嫂等念叨：“我要走了！”楊嫂問：“你去哪里？”母親頭也不回的說，“我就走了！”誰能想到這句話竟成了遺言？二弟鍛煉回來，發現母親好像在沙發上睡著了。過去一扶，竟是己經辭世。而在當天夜里，我夢見母親叫著我的乳名問：“你是王英嗎？”我逗母親：“你說呢！”</p><p class="ql-block">一、長辭時刻</p><p class="ql-block">壬寅年四月十六（公歷2022年5月16日），晨光初染楊馬城。母親如常于庭院散步，至二弟宅中進早膳，飲畢青茶一盞。七時三刻，安然倚榻闔目，如秋葉靜歸于塵，享壽八十有六。是時檐角風鐸驟止，窗畔牡丹凝露，天地俱寂。</p><p class="ql-block">二、生平紀略</p><p class="ql-block">丙子年（1936）八月初三，隴南宕昌的煙雨浸潤南河鄉任藏莊。外祖父新冢草未青，襁褓中的母親睜眼見人世第一縷光，原是外祖母織機上將斷的麻線?？偨侵瓯愫缮?，負薪汲水于岷山古道幾十里。及笄入公門，主政鄉梓近五十春秋，晝理田賦夜訪茅檐，青絲染雪時，仍執黨證如初。</p><p class="ql-block">三、慈暉永駐</p><p class="ql-block">饑年困頓時，瓦缶貯粥總余溫，母親撫腹笑稱“已飽”；寒冬臘月里，舊襖新綻棉花白，指間凍瘡疊如赤玉。最難忘夤夜燈影，銀針穿梭補綴百家衣，織就五子女求學路。八十壽辰那日，猶執鋤耕耘菜園，笑說“要為兒孫種好這塊福田”。</p><p class="ql-block">四、風骨長存</p><p class="ql-block">板箱存補丁羅衫三件，賬冊夾糧票十二斤，皆備濟困之用。曾冒雪送孤老就醫，冰河失足險墮，懷中藥囊緊護如嬰。暮年卸任，自封“拾荒總督”，每得廢鐵三斤、舊報半沓，眉眼生輝若獲至寶。臨終所著，仍是五十年前入黨時縫制的靛藍布衫。</p><p class="ql-block">五、永訣之思</p><p class="ql-block">三載光陰，墳側松柏已亭亭。每見檐下新燕啄泥，恍聞“英子添衣”聲聲喚；偶嘗土豆烙餅香，猶覺灶前身影晃。今供糕點蒸饃于碑前——昔年負笈遠行，母親總將熱饃裹三層報紙，暗塞子女行囊深處。</p><p class="ql-block">結語：</p><p class="ql-block">岷山石為骨，南河水作魂。家祠梁間懸舊木箱，啟之可見褪色黨證與補丁襖，銅質徽章映晨曦，恰似當年女鄉長策杖跋涉羊腸徑，襟上紅星照險峰。清明細雨來時節，箱中似有補衣聲簌簌。</p><p class="ql-block">七律·母逝三周年祭</p><p class="ql-block">苔痕漫漶辨遺真，燼紙旋空化篆云。</p><p class="ql-block">宿草連天迷故跡，啼鵑帶血印新紋。</p><p class="ql-block">鮫珠暗結重泉淚，蟪語輕傳隔世文。</p><p class="ql-block">欲喚楚招歸魄早，青磷數點沒斜曛。</p><p class="ql-block">后續：</p><p class="ql-block">《岷山南河憶慈帷》</p><p class="ql-block">丙子秋，隴南宕昌的煙雨潤濕南河鄉任藏村的石階。那年外祖父新冢草未青，襁褓中的母親睜開雙眼，看見的第一抹亮色是外祖母織機上將斷未斷的麻線。</p><p class="ql-block">八十六載春秋在壬寅年牡丹月定格。晨光漫過二弟家貼花窗欞時，母親飲盡此生最后半盞青茶。七時三刻的檐馬突然噤聲，風攜著岷江的水汽輕輕合上她的眼簾——正如七十八年前那個秋晨，她攥著半塊蕎麥餅走向鄉公所，岷山晨露沾濕了第一雙解放鞋。</p><p class="ql-block">靈堂白幡翻卷間，我數著妻子給買的四季不離身的綿襖、綿鞋，那些藏著糧票的賬本，那枚五十年黨齡的紀念章和封皮斑駁的退休證。三春暉化作清明雨，在青苔滋生的碑面上，我們讀懂了母親最后的叮嚀：檐下新燕今又回，你們兄弟姐妹互相都好一點，莫忘遠行的孫女，常給養老院的侄女送點好吃的——一個人孤苦伶仃，似當年她的父親……</p><p class="ql-block"> 寫在2025.5.11母親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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