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聊齋】一一宦娘(中)

西北望長安(拒私聊)

葛家有一種綠菊，是罕見的珍品。良工親自照料，葛公從不舍得送給別人。 　　溫如春家也種紫菊花，一天，忽然有兩株變成了綠菊，親朋好友們十分驚奇，爭相來欣賞。 　　溫如春也把這兩株綠菊視如珍寶，每天都要玩賞很久。 　　一天清晨，他又去賞菊，在花畦旁邊拾到一幅詩箋，上面寫著《惜余春》詞。 　　溫如春反復閱讀，因為“春”字正合了自己的名字，就坐到書案旁仔細加以評析，批語寫得親昵輕佻。 　　葛公聽說了溫家菊種變異的事，便親自到他家來看。在桌子上看到了詞箋，就拿起來展讀。 　　因為評語寫得輕佻，溫如春連忙搶過來揉皺了。葛公只讀了一兩句，發現原來就是在良工閨房門外拾到的那闋《惜余春》。 　　葛公疑心頓起，便猜想那綠菊是良工私下贈送的。回家后，他讓夫人去追問女兒，良工受了冤枉，哭哭啼啼說不請楚。 　　夫人也恐怕宣揚出去影響了聲譽，就和葛公商量，不如把女兒嫁給溫如春。葛公也很贊同，給溫透了個信，溫高興極了。 　　這天，溫如春設下綠菊宴，廣請賓客，焚香鼓琴，直至深夜散。 　　回到臥房之后，書童忽然聽到古琴自己發出了聲音，急忙告訴溫如春。 　　他聽了一會兒，琴聲梗塞凝滯，很不順暢，似乎要學自己，卻又學不太像。 　　溫如春點起燈燭，突然闖進室內，卻發現空無一人。 　　他拿起琴放到臥室，整夜寂靜無聲，沒有再響。 　　溫如春猜想是狐貍精想拜在自己門下學琴，于是每天晚上彈奏一曲，留下琴任它練習。 　　溫如春夜夜潛伏在暗處聽著，過了六七個晚上，琴聲居然能夠連貫成曲，很入耳了。 　　很快，溫如春迎娶了良工，夫妻二人各自述說了以往的經過，才知道結為秦晉的緣由。 　　然而其中種種巧合到底是怎么回事，卻又都難以解釋清楚。 　　良工聞知古琴自鳴的怪異之事，也去聽了一聽，說:“這不是狐，聽這曲調凄楚哀怨，倒有幾分鬼氣。” 　　溫如春不大相信，良工就說自己娘家有一面古鏡，可以照出鬼怪的形象。 　　次日，她派人取來古鏡，待琴聲再次響起，溫如春、持鏡沖入室內，舉火一照，果然有個女子，神色倉皇地躲在屋角，無法遁形隱去。 　　溫如春仔細一看，原來是宦娘，不由得大驚，追問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宦娘哭著道:“我代你們二人做媒并不是無德之舉，為什么偏要如此苦苦相逼呢？” 　　溫如春請她不要回避，就把鏡子撤去。宦娘答應了，他便把古鏡收入囊中。 　　宦娘遠遠地落了坐，說道:“我本是太守的女兒，下世已逾百年。少時喜愛琴和箏，箏已經頗為熟練了，唯獨琴藝未得真傳，九泉之下仍然深以為憾。那日，天降大雨，你寄宿我家，使我得聆雅奏。我雖傾心于你，卻奈何身為異物，無法結為夫妻。 　　于是我暗中為你們促成了這段姻緣，以此來報答當日溫郎的一片眷眷之情。劉公子座下的繡鞋，連同那闋《惜余春》的詞，都是我一手所為。”溫氏夫婦這才恍然大悟，一同拜謝她的成全之恩。 　　宦娘又對溫如春說:“你的琴藝我反復思索，已經領悟了大半，但還沒有參透其中的神韻，請你再為我彈奏一次吧。” 　　溫如春便又彈奏一遍，把要義細細道出，詳加指點。 　　宦娘十分高興，說:“我已經盡獲真諦了。”良工本來也善于弄箏，很想聽宦娘彈奏。 　　宦娘并不推辭，欣然彈奏一曲，那音調樂曲都不是塵世中人所能企及的。 　　良工為之擊節贊嘆，轉而請她傳授自己。宦娘提筆寫下箏譜十八章，交給良工。 　　溫氏夫婦極力挽留，宦娘凄然道:“你們夫妻琴瑟之好，自能相知相惜，薄命人沒有這樣的福氣。如果真的有緣，來世便可相聚。” 　　說完，把一軸畫卷交給溫如春，又說:“這是我的肖像。如果你能不忘記媒人，就把它掛在臥室里，快意之時，焚香一柱，對著畫像鼓琴一曲，我自然能領受得到。”說罷，走出門去，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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