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永遠的微笑:</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原"四小名旦"《西湖》掌門羅敏然先生軼事散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黃仁柯著</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現(xiàn)在的文壇新秀,能夠說清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學刊物"四大名旦""四小名旦"的,大概不會有太多。而且即令是親歷了那十幾年文藝復興的中老年作家,經(jīng)過了幾十年歲月的沖刷,對那段歷史中涌現(xiàn)出來的"四大名旦""四小名旦",也不見得會有多少人能夠如數(shù)家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本文開始寫作之前,我曾對十個文壇友人做了一個問卷調(diào)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還記得"四大名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四小名旦"是哪幾家文學刊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對《四大名旦》的回答倒是沒有太大的分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知名作家汪浙成回憶是收獲、當代、花城、鐘山。浙江傳媒大學文學院教授沈貽煒的回憶是收獲、花城、十月、當代。知名作家陳軍的回憶是收獲、當代、十月。第四位是鐘山還是花城?他說從來就說法不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個問卷能得到75%以上的認同,就應該可以算得基本一致了。但說到《四小名旦》,回答可就有點五花八門。有說是萌芽、青春、芳草、廣州文藝;有說是人民文學、上海文學、作家、山花;有說是萌芽、青春、青年文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僅個人回憶大相徑庭,就是號稱"資料權威"的百度,也出現(xiàn)了不同的版本。中國電力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陳富強搜索的結果是:《山花》、《小說林》、《萌芽》和《青年文學》;杭州師范大學教授曹布拉搜索的結果卻是《小說林》、《西湖》、《山花》和《青年文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對這種差別,有個很有點名氣的作家認為這是由于:這個"四小名旦"排序,并沒有經(jīng)過權威部門的認真評價與排比,說白了也就是個各省自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癩痢頭兒子自歡喜", 這免得了五花八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位兄臺的高論,我是不打算作什么置評了。我覺得經(jīng)歷了"史無前例"的長期禁錮之后,大喪元氣的文藝界實在太需要清新空氣和寬松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了。大家都在嘗試著趟出一條路,都在琢磨著如何爭取讀者提高刊物的發(fā)行量,所以即令是"自嗨",也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更何況這百度認可的"四小名旦",第二名是我所在城市杭州的《西湖》,而《西湖》的掌門人之一,恰恰就是我尊敬的前輩作家羅敏然老師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愛屋及烏,這道理無可挑剔,更何況當時置身其中的我等,都曾經(jīng)得到過《西湖》的恩惠,對于《西湖》被文藝界同仁譽為"四小名旦",當然會感到一種無比的自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關于《西湖》,百度上的介紹文字是這么寫的:《西湖》,杭州市文聯(lián)主辦,創(chuàng)刊于1959年,是歷史最悠久的純文學刊物之一,與《作家》、《山花》、《青年文學》并稱為"四小名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段介紹文字,當然又有許多可以商榷的地處。因為1959年創(chuàng)刊的時候,這本綜合性的文藝刊物并不叫《西湖》,而是叫《杭州演唱》、《革命文藝》、《杭州文藝》?!段骱愤@名是以后才叫開來的。不過將杭州市有文藝刊物的時間濫觴到1959年,應該不會有大錯。在浙江省,1956年在原《浙江文藝》的基礎上,重新組建了《東?!??!段骱窇撌钦憬〉诙菊?guī)出版發(fā)行的綜合文藝刊物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第一次走進《西湖》已經(jīng)是1983年的初冬了。當時的《西湖》如同當時的杭州市文聯(lián)一樣,都過得比較"寒磣",沒有自己的"窩"。市文聯(lián)一個縣處級單位,只在朝暉三區(qū)租賃了三套居民住宅當辦公室,《西湖》作為文聯(lián)的下屬單位,當然也就"闊綽"不到那里去:在外文書店的樓上租賃了幾間房屋"棲身"。好在當時的編輯部人員不多,又濱臨錢塘門外六公園,濃蔭復地,鳥語花香,辦公室略經(jīng)裝修,也就很有了一點文藝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走進《西湖》那陣已經(jīng)臨近中午,編輯部并不熙攘。講明來意,管收發(fā)的女士要我去找管小說的編輯。我按圖索驥,很快就見到了久聞大名的羅先生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先生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她臉上始終充溢著的微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穿一件暗格子的淺褐色呢外套,中年職業(yè)女性常見的那種。清翼的臉上不施脂粉,兩只眸子溫和而有神,讓人感受到睿智與善良。她說已經(jīng)看過了我的小說《華表》。她看好這篇小說!但是她又說小說的最后處理結果,編輯部還要認真斟酌一下。不過她隨即就又婉轉地告訴我:希望我一個月內(nèi)不要再把小說轉投別的刊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上世紀六十年代就在浙江日報《錢塘江》副刊上發(fā)表作品了。雖然"史無前例"中擱筆十幾年,但復出后畢竟已經(jīng)在《東海》上發(fā)表了小說,在浙江電視臺播出了我創(chuàng)作的戲劇作品,對當時的文壇應該稱不了太陌生。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當時文壇還在刮"清污"的風,不少雜志已經(jīng)三審通過、準備付梓開印的作品都會因某種原因而被突然撤稿?!度A表》涉及到中國企業(yè)工人在伊拉克與日本監(jiān)工間的矛盾糾葛。"外事無小事"。若踩了外事的紅線,一不留神就會砸了編輯的飯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所幸的是,僅過了半個多月,1983年第12期的《西湖》就在頭條位置刊發(fā)了小說《華表》。除了請著名畫家黃云松先生為小說繪制了2幀精美的通欄大插圖,羅先生還在小說末尾加了一個作者簡介。雖然也就是幾十個字,但先生力推新人的善意,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尤其難得的是先生的"力推"并沒有到此為止。經(jīng)過先生和編輯部的推薦,遠在天津的著名評論家林為進先生在1984年《西湖》雜志4期上,發(fā)表了專題評論:"華表"巍巍矗心田一評短篇小說《華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讀到林先生文末說到的那段話:"和某些以不健康的色調(diào)去描寫中外交往的作品相比,《華表》無疑是一枝強健的荊棘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合上《西湖》一九八三年第十二期,我似乎看到穿著印有"華表"襯衫的李長茂正向我走來,我趕緊迎上前去,高聲說:我愿與你同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讀文至此,我心中涌動出陣陣不可抑制的暖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篇小說使羅先生成了我可以一吐肺腑的師長。一篇小說也使我成了《西湖》雜志的"鐵桿粉絲"。走進《西湖》編輯部的機會逐步增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雖然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的交流占了與先生交往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但四十幾年后留在腦海中最不可磨滅的仍然還是先生臉上那永遠的微笑!她總是用平等的姿態(tài)注視著你,耐心地傾聽你對某一種文藝現(xiàn)象(或自己寫作時某種技法)的所思所想,讓你感知到她對人的尊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旅居新西蘭的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為《西湖》作者的蔣啟倩對此深有同感。她在知悉羅先生的近況后給我回 V 說:"羅老師給我的印象也是溫和平易,氣質(zhì)高雅。八十年代初,她是《西湖》主編,徐培培老師是我小說的責編。兩位老師對學生的扶持,銘記在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哎,羅敏然老師走了呀!在我心里。她還是那么優(yōu)雅,那么溫和,笑起來,優(yōu)雅中又帶幾分活潑。她留下了美好!羅老師走好!天上,人間,我們都在天地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就地緣而論,羅先生應該說是杭州土著。先生1930年出生于杭州。1949年5月3日杭州解放后,先生就報考進了當時的浙江省文化局創(chuàng)作組。雖然創(chuàng)作組的主要任務是文化創(chuàng)作(尤其是戲劇創(chuàng)作),同行軍打仗少有關聯(lián),但這個時間節(jié)點卻使她理所當然地成了當代中國的離休干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同先生一塊考進創(chuàng)作組的小女生還有好幾個人,一個是浙江文藝出版社的副編審費淑芬,一個是大書法家沙孟海先生的幼女沙沫之。1992年我寫長篇傳記文學《 沙孟海和他的 CP 兄弟 》時,曾經(jīng)采訪過羅先生,希望她回憶一下沙沫之在浙江省創(chuàng)作組時的情況。羅先生只告訴了我一些概況。她說沙沫之1932年生于南京,是沙孟海先生最小的女兒,</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自小受到良好的藝術熏陶,寫得一手漂亮的文章。1953年就加入了 CP ,1955年支援工業(yè)建設到鞍鋼,1957年轉調(diào)到武鋼,任武鋼辦公室文書科副科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對沙沫之"史無前例" 中在武鋼的遭遇幾不知情。沙沫之1968年八屆十二中全會后因對軍代表傳達中的言論提出質(zhì)疑而被逮捕、逼瘋、慘死的情況,還是我從沙家采訪得知詳情后告訴的她。先生當時表情十分沉重,不過她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嘆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本人的仕途倒是可以稱得上順風順水。1955年調(diào)到鞍鋼前,她創(chuàng)作的劇本《拾麥穗》、《深山鈴響》已經(jīng)分別在《浙江文藝》和《劇本》月刊上發(fā)表。在《鞍鋼文藝》擔任編輯期間,又發(fā)表了中篇紀實文學《紅色的白衣戰(zhàn)士》、《獨臂英雄趙成順》。雖然這些作品也談不上大紅大紫,但有所成,卻是明擺著的事實。只是生活上不盡人意。在鞍鋼一分廠擔任領導職務的丈夫英年早逝,留下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讓她身上的擔子頗感沉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6年,她如愿以償調(diào)回久違的故鄉(xiāng),擔任《西湖》雜志副主編、副編審。一別21年,她也從一個青蔥少女,成長為一個有著深思遠見的文學掌門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調(diào)回《西湖》擔任副主編初始的時候,《西湖》雜志是有主編的,那是毛英同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毛英1943年參加浙東游擊隊金蕭支隊,在陸軍二十軍被授予大尉軍銜(準團級)。他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作豐碩,曾在國內(nèi)軍內(nèi)獲得過好多文學大獎,轉業(yè)后任杭州日報編輯部主任,讓他轉任《西湖》當主編,應該算得是人盡其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可惜情況發(fā)生了變化。年過五旬的毛英不知哪一根筋扳牢了,竟然對一樁"不正之風"看不順眼,以筆名"草央",向人民日報寫了一封讀者來信,而人民日報的編輯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扳牢了,竟然把這封人民來信給登了出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封讀者來信讓毛英同志的仕途嘎然而止。他雖然用了一個筆名"草央",但這點"小伎倆"哪里瞞得過經(jīng)歷過大江大海的相關領導?草央者,英也!不是你毛英寫的匿名信,還能有別的什么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毛英同志被免去主編職務。當然,不是以寫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匿名信"的理由。在那段后"史無前例"時期,要找個理由免人職務,實在是太容易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此后好長一段時間,《西湖》雜志主編雖然也有個改正后的文聯(lián)主席兼著,但他老人家不管事,一應編務,都由三個副主編分別擔當著。管理論(評論)的是剛提起來的文聯(lián)黨組書記董校昌;管詩歌、報告文學的是知名作家薛家柱。羅先生管小說、散文。在這"三駕馬車"中,羅先生年齡最長,資歷最深,又兼任著文聯(lián)機關的黨支部書記,因此,稱她為"掌門",應該差九不離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西湖》被譽為"四小名旦",應該就始發(fā)于"三駕馬車"當?shù)赖哪嵌螝q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陣子的《西湖》編輯部,可以說得是一個實力雄厚、朝氣蓬勃的戰(zhàn)斗集體。除了三個副主編,管理論的高松年,管詩歌的胡豐傳,管小說的沈治平、徐培培、管報告文學的童翠炳,都可以稱得"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在選題策劃、組稿人脈、出版發(fā)行上都可以獨當一面,呼風喚雨。一度成為文壇議論焦點的"吳越文化"大討論,最早提出并在報端發(fā)表形成系統(tǒng)觀念的,就是《西湖》的理論編輯高松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尤其是當巴金老的女婿祝鴻生"史無前例"中遭遇株連久久找不到一個合適工作的困境時,《西湖》(當時還叫《杭州文藝》)勇敢地伸出援手"收留",讓巴金老一直銘感在心,對《西湖》高看一眼。改革開放后巴老每到杭州,《西湖》的薛家柱等都是老人的座上賓。與巴老的這層關系,對于《西湖》在全國文藝界的口碑提升,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八十年代中期《西湖》聯(lián)合《東?!吩诤贾菖e辦了一次全國型的文學研討會,巴老的女公子、《東?!肪庉嬂钚×趾秃团?、《西湖》編輯祝鴻生,就在策劃、組織、聯(lián)絡活動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一套"組合拳",使得《西湖》在全國文藝界和讀者心目中的地位急驟上升,雜志的發(fā)行量日新月異。羅先生和后來的主編童翠斌先生都同我說起過,鼎盛時期《西湖》的發(fā)行量超過一百萬份。有幾期小說專號,光新疆一個自治區(qū),就可以賣出七八萬冊。專家認可,讀者叫好。那熱鬧的場面,作為紙媒,大概是可以稱之登峰造極的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因為從1987年起我就把精力投向了長篇小說和長篇傳記的寫作,因此,作為《西湖》培養(yǎng)過的作者,我在《西湖》只發(fā)了兩部中篇小說、兩個短篇小說。這點數(shù)量當然稱不了多。寧波作家夏真、王毅夫婦;杭州作家馮喆;臺州作家錢國丹在《西湖》發(fā)表的小說就遠遠地超過這個數(shù)字。羅先生有閑暇同我閑聊,念叨最多的就是夏真、錢國丹兩位女士如何如何刻苦、如何如何有才氣,如何如何領悟力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即令這點不起眼的四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發(fā)表,也有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往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中篇小說《馮玉祥與國際情報員》寫馮玉祥將軍中原大戰(zhàn)失敗后在泰山讀書,與共產(chǎn)國際情報員劉燧元(劉思慕)交往時,與軍統(tǒng)特務的一場惡戰(zhàn)。劉思慕是一個很傳奇的紅色間諜。我在兩部中篇小說中都寫到了他的故事。小說發(fā)表近四十年,我才從胡愈之先生的嗣孫女、6292部隊新二連戰(zhàn)友胡孟崮女士的回憶中知道,她的女婿竟然就是劉思慕先生的孫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說應該稱得上宛轉曲折、跌宕起伏。送到羅先生手中時將近五萬字。可那期《西湖》發(fā)表的四個中篇都很重很長。其中一篇《中將譚甫仁之死》就有五六萬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負責出版發(fā)行的編輯要求羅先生把五萬字的作品刪簡一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發(fā)稿前夕,羅先生把我叫到編輯部,拿出滿本飚紅的刪節(jié)本,讓我看得心驚肉跳??次殷@詫,先生只輕描淡寫地微笑著對我說:"你看,我這把斧子還是蠻快的吧?也不要肉痛。如果你覺得我的斧頭太快,下次結集出版時恢復原樣也可以?。?quo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只有接受。我能夠理解編輯部的苦衷。不過后來這篇小說由青島出版社結集出版時,我并沒有去"恢復原狀"。我對那些總是跟著風向不停修改作品的作派有點不以為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還有一件事也有點意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84年,我寫了一篇直面改革開放過程中企業(yè)家如何走出羈絆、求新變化的短篇小說《標新立異》。羅先生讀后認為可發(fā),可一位責任編輯卻把作品評品得慘不忍睹。羅先生把雙方的爭論同我說了之后,我立馬就提出了撤稿。對文學表現(xiàn)手法看法不一,應該是一樁很正常的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可是,幾個月后,羅先生卻仍然把小說發(fā)表了出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沒有告訴我任何"內(nèi)部消息"。她只是很坦然地告訴我:條條大路通羅馬。搞現(xiàn)實主義的要容得先鋒,搞先鋒的也要容得傳統(tǒng)。文學創(chuàng)作不是拳擊比賽,非得把對手打趴在地才算勝利。文學創(chuàng)造是跳高。你的思維方式比人家有高度、有意思;你的寫作手法比人家有新意,你就勝出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沉默了好久。咱們國人總有些人喜歡走極端,"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歷史卻總是證明喜歡走極端的人,沒有幾個不會讓現(xiàn)實碰得頭破血流。老祖宗提倡的中庸之道幾千年長盛不衰,她有深刻的人生哲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會抽煙,這明擺著。1985年起我在杭州市作協(xié)小說創(chuàng)作委員會管點事,每每市作協(xié)開小說年會,年輕的女作家敬她"摩爾",就沒見她擺過手。而且她的煙姿優(yōu)雅,很享受地吞云吐霧。但是羅先生酒量驚人,卻是在一個很尷尬的場合才顯露出來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該是1989年的初冬吧。經(jīng)浙江交通報記者、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小說家李靖熱情引薦,金華籍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小說家蔣啟倩通過丈夫的人脈,河北省秦皇島市文聯(lián)向杭州市作家協(xié)會小說創(chuàng)作委員會發(fā)出了組團訪問秦皇島的邀請。(經(jīng)費當然也由小蔣的外子負責籌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秦皇島市文聯(lián)在組織杭州作家訪問山海關某大企業(yè)之后,企業(yè)工會領導人設宴招待杭州客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時候文藝團體都"囊中羞澀"。文人之間開展交流吃頓飯都不容易。通過熟人關系到企業(yè)蹭飯也就成了一種途徑。山海關某大廠有幾千工人,由工會主席出面宴賓,應該是賣了秦皇島市文聯(lián)好大一個面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也怪我少見多怪不諳世情。酒過三巡,當大師傅念叨著"天上龍肉,地下驢肉",托著一大盤驢肉送到主賓席時,我不識時務地問了一聲大師傅:這就是驢肉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問這話,說透了就是沒話找話的客套。沒想到大師傅勃然大怒,當場就翻了臉,說我懷疑他假冒偽劣,聲稱要打電話找工商行政管理局來鑒定真?zhèn)?。否則,他這個廚師長也干不下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陪我等訪問的秦皇島市文聯(lián)主席、小說家解兄,只好"大作小",出來陪小心,唱"是我錯"。說南方朋友沒吃過驢肉,也就是個好奇心,哪里敢懷疑你大師傅弄虛作假?企業(yè)工會主席也急忙打圓場,說你大師傅名滿第一關,誰還不知道你歷來講究個貨真價實?大師傅依然"得理不饒人",咕咕噥噥,說咱們關外老粗,不聽軟話,就看你拿出個行動!說著就倒了兩滿杯白酒。解兄當然明白其中名堂。仰起脖子一飲而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料想大師傅并不買賬。他自斟兩杯,接著就又把解兄的杯子倒?jié)M。</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這讓我心里很不是味。解兄有心臟疾病,已經(jīng)灌得滿臉通紅,大師傅再這么折騰,可是要闖大禍的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就是在這個關頭微笑著站起來的。先生說大師傅,我在鞍鋼干了二十幾年,懂你們的規(guī)矩。我代表杭州客人敬你三杯,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師傅一看這個比自己年長好多歲的高雅女干部要代人賠酒,自己還有什么好擺譜的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先生那天連喝了三杯,臉不改色心不跳。她喝酒時那悠雅的神態(tài),從此在杭州小說界傳為美談。不僅僅是酒量,而是她把一個底層的大師傅放在了與自己同一個層面的平等立場。她在東北工作21年,她知道山海關那地處,可是一個講究級別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退休后還在《西湖》幫了幾年忙。那時候我已在省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作聯(lián)絡部謀食。當時省作協(xié)每年春節(jié)都要舉辦一次大型的會員聯(lián)歡活動。雖然也就是清茶一杯、水果稀疏,但每次都能吸引在杭二三百會員的踴躍參加。故此那陣子,我還能常常與先生見個面,噓寒問暖。直到新冠疫情發(fā)生前,我還與評論家高松年兄一起,到先生遠在三堡的新居拜訪。不過那年85歲的先生已經(jīng)罹患上了老年人普遍懼怕的認知疾病。雖然記憶力與過往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但先生仍然還能記得我和高兄的名字,離別時也依然一臉的微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新冠疫情切斷了先生與外界的一切往來。整個疫情期間,有關先生的信息就是不停的住院、出院。2023年之后,省作協(xié)機關離休干部、一級作家鄭秉謙老師告訴了我羅先生也住在天目山醫(yī)院養(yǎng)病的信息。但他以前不認識羅先生,因此對羅先生的情況一無所知。一直到2025年正月初六,孩子們開車送我到天目山醫(yī)院探望鄭老師,才知道羅先生半年前就已經(jīng)仙逝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r></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羅先生享年95歲,壽終正寢了。先生革命一生,在黨七十年。雖然也沒有做過高官顯貴,但在"掌門""四小名旦"《西湖》的過程中,作為責任編輯,她編發(fā)的好多作品都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載;她編發(fā)的杭州作家陳軍的《玩人三記》,以及《生死三記》、《吸煙的中國人》,分別獲得了責任編輯一、二、三等獎,由全國和省級主管部門頒發(fā)了獎狀。她待人接物中的平等視角,她臉上洋溢著的那種無雕飾的微笑,牢牢地銘刻在我們這些后來人的心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再見了,先生!我們會記得你的好!記得你的笑!記得你對普通作者的一片赤誠!</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2月10日上午11時25分稿于杭州靜怡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2月11日上午12時校改于杭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2月12日上午 10時改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簡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黃仁柯 男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原駐會國家一級作家</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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