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敬的父親

姬麗萍

文/姬麗萍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我如愿以償的考上了陜西省洛川師范學校，實現了當老師的理想。 當郵遞員叔叔拿著錄取通知書，走上我家鹼畔時，老遠就聽見他喊“老姬！老姬！你們家有喜事了！你們二女子的錄取通知書到了！還不趕快出來看看！” “真的？” “真的！” 說話間便把我的錄取通知書遞到了父親手中。父親小心翼翼地接過去，撕開信封，取出通知書，激動的看了又看，眼眶里噙滿了淚水…… 聽到這個消息，我高興的從窯洞里跑了出來，激動地問道：“爸，我真的考上師范了？” “真的考上了！”父親亮開嗓子驕傲的說。 “娃娃考上了！這是天大的好事！要暖（慶祝的意思）一下了！”叔叔笑著說道。 “暖！暖！一定暖！”父親滿臉的幸福。 “老姬，事是好事，不過，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個“委培生”名額，聽說學費可貴了，得好幾千塊呢。你一個農民，一下子能拿出那么多錢了？” “拿不出也得拿……” “唉，我真替你愁悵了……” 這個郵遞員叔叔平時和父親私交甚好。于是又湊上前對父親說道：“我是看著你們二女子長大的，善良，懂事，又孝順，是個好娃娃！干脆讓我來供你們女子上學，畢業后嫁給我兒子當媳婦算了！減輕一下你的負擔……” “看你說的這是哪兒的話？”父親瞬間不高興了。 “我們家二女子寒窗苦讀三年，好不容易半個腳踩進了“公家門”，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供我這個女子上學了！” 聽到父親這樣說，我當時鼻子一酸，心里五味雜陳的，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父母的不容易…… 我試圖和父親商量道： “爸，委培生學費太貴了。要不，我再補習上一年，明年好好考個公費生去讀……” “這不是你娃娃介考慮的事。你只管上你的學就行了。凡事有爸呢！你還小，別操這個心……” 那個暑假，我看見父親天天起早貪黑的忙碌著。早上，天還沒亮就出去干活了，連飯都顧不上吃。夜晚收工回來，經常一個人坐在鹼畔上，抽著爺爺給他留下的旱煙鍋子，望著天空和遠山發呆……我不敢上前和他說話，我恨自己為什么不夠爭氣，如果再多下些苦功夫，分數稍微高一點，就不會把父親愁成這樣…… 一天中午，母親叫我去給工地上打石頭的父親送飯。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石場，只聽見山谷里到處回蕩著叮叮咚咚的聲音，石匠們用力地握著鐵鏨子和鐵錘，有節奏的在堅硬的石頭上敲打著。四周石屑橫飛，亂石滾動，嚇得我不敢朝前走去，只好站在原地，四處找尋著父親的身影。 忽然，在不遠處的角落里，我看見父親正背對著太陽，光著膀子，坐在雜亂的石林里，鑿打著石面。 我大聲喊了一句：“爸……爸！我給你送飯來了。” 父親聽見我的叫聲，轉過身來，生氣地朝我吼道“誰讓你來的？這里很危險……”說著便起身向我走了過來。 “以后不準你再來這里給我送飯了！我餓了會吃點干饃饃片，喝點開水墊補一下就好了。” 當他接過飯碗時，我才發現父親那雙長年累月敲打石頭的雙手，竟然布滿了泛黃而又發硬的老繭和傷疤，關節是那么粗大…… “ 快回去！回家好好學習去！” “嗯，知道了，爸。趁熱吃，別放涼了。” 看著父親轉身離去的堅韌背影，我驚呆了……由于長時間在太陽下炙烤勞作，父親黝黑的后背上竟然曬起了一身紅斑水泡，有的地方脫了一層又一層的薄皮，有的地方甚至化膿了……我不忍直視，心里難過極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個假期，父親為了給我湊齊上學的費用，潑下臉面，東奔西跑，張家門進李家門出，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找人借錢，找擔保人去信用社貸款。那段時間，父親兩鬢的白發忽然間增添了許多…… 父親一輩子不容易。十七歲的時候，由于老家三年大旱，顆粒無收，為了能活下去，不得已，被迫放棄學業，離開橫山老家，獨自一個人“走南路”。出門在外，他風里來雨里去的，吃過的苦，受過的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次，父親給我講起，他曾經在銅川攬工時，由于身上帶的錢花光了，餓得三天三夜沒有進過一粒米，差點昏死過去。好在車站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延安老鄉，救了他一命…… 生活的苦難讓父親懂得，知識對于一個人來說，是多么的重要。所以，為了供我上師范讀書，父親一年四季都不敢閑著，干完這家的活，再做那家的活。大到起樓蓋房，小到砌墻壘灶，石頭就是他養家糊口的全部希望。每次望著他背起鋪蓋卷，提著鏨包子，出門攬工的蒼老背影，我心里別提有多難過了…… 　　還記得小時候，每次下雪天，父親總是早早起床，用掃帚為我們掃開一條彎彎曲曲的上學之路，背著小書包，跟在父親身后，是那么的幸福甜蜜！上初中后，由于我是走讀生，晚自習放學后，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回家，于是父親便每天準時準點來校接我，一路上挽著父親的手，心里是那么的溫暖踏實！最難忘記秋天收割莊稼的日子，父親背著一背又一背的莊稼，沿著崎嶇的山路往回走，他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生活的希望。 我親愛的老父親，日子過得再苦再累，從沒有說出半句埋怨兒女的話，總是默默無聞的奉獻著，就像陜北這塊神奇的黃土地，扛下了所有的苦難。 如今，父親已經70多歲了，他的頭發白了，背也彎了，走路慢了…… 但他依然還在跟土地打著交道，一年四季不停閑。我們姐弟三人常勸說他不要再種那么多莊稼了，苦太重了。他反而說，你們年輕人現在壓力也挺大的，供娃娃們上學也不容易。趁他們現在還能動彈了，多掙一點養老錢，減輕你們的負擔。再說還能鍛煉鍛煉身體，種點應季的綠色蔬菜，吃起來也健康，心情還愉悅。我知道，他這樣說還是因為心疼兒女了。我們每個周末回去，他和母親總是變著花樣，為我們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母親一邊做，一邊和我們嘮著家長理短，光景日月。父親總是借著吃飯的時間，不忘囑咐我們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常常教導我們在單位上要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樹立一個好威信！夫妻之間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多想想對方的好。不要把娃娃管得太嚴，學也要學，玩也要讓玩了。現在的大人娃娃活著都不容易，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最重要！每次回家總感覺時間過得很快，不想離去。父母更是舍不得，臨走時，老倆口總是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塞滿我們的車背箱，站在路口千叮嚀萬囑咐，直到望不見我們才轉身回去…… 　　父母在家就在！他們一輩子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們一個個拉扯成人不容易。我們做兒女的，千萬不要以工作繁忙為借口，將父母拒絕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照顧好自己小家的同時，愿你能常回父母的家中看看，盡盡孝心，陪他們慢慢變老，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愿天下父母都能平安度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