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有一句老話叫做“大恩不言謝”。這世界上的愛有千千萬,有一種深沉的愛,叫做“父愛如山”。是兒女報答不了的恩情,也還不了的生命債務。</h1><h1> 我的父親是一位忠厚善良、倔強而又沉默不語的“老頑固”。他與解放初的大鍋飯時代格格不入,只是埋頭干活,板著一副愁眉苦臉相。至于背誦毛主席語錄,喊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批林批孔等政治口頭標語,他一點也不開竅,也一字不識。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有一身干瘦的硬骨頭架,中等的個兒,布滿繭兒如鐵耙似的雙手,弓腰挖地的身影,虎著的臉兒,沉默如大山,不茍言笑。</h1><h1> 融入二十一世紀的老父親,與時代也是格格不入。不愛穿新衣新鞋,有病了不進醫院不吃藥。沒法子了,我有節假時一回家,就故意就把他存在箱子里的新衣、新鞋拿出來穿著,上樹打核桃,打板栗,下地打豬草。臨走時弄臟了,往亂家具上一扔。可下次回家,衣服又整整齊齊地疊在箱子里。好衣服有的被蟲蛀了小窟窿。我回家時,父親偶爾會抽點香煙;我走了,他就抽旱煙。他反對兒女孝順她買衣物,說舊的穿在身上舒服。他還說,如果藥能治好病,世上人就不死了,像樹桶子似的,世上放不下了。于是,父親老來時,晚上勞傷病犯了,就忍著悶聲地壓并抑呻吟著。我睡父親腳下,聽著挺難受,天亮了就軟硬兼施,像哄三歲孩子似的,逼著他喝藥。</h1><h1> 父親干起活兒來,就沒日沒夜的,廢寢忘食。趁著月色或燒一堆柴火,借光亮挖地塊兒。即應了當時的順口溜:“早上太陽紅,上午雞鉆籠。晚上吃一頓,半夜不得困(睡)”。他是生產隊里出了名的“鐵人”,要多掙工分,才會分得養家糊口的糧食。后來分田到戶了,父親是廣種多收糧的"機器人“,也是養活一家7張嘴的“大將軍”。</h1><h1> 父親的一笑千金難買。我從來也沒有看到父親開懷大笑過。他好像對什么都不動情,也不崇拜世上萬物。父親唯一的癡迷就是種地,種遍滿坡遍野,到處開墾荒地。害得我們哥兄弟妹背著挎籃,送著午飯到處跑。</h1><h1> 父親臨死前是累倒在鋤草的包谷地里,被回家接他看病的大哥和弟弟從地里強行背走的。那是2016年5月份。這一走,病倒在口外移民搬遷點大哥家里,再也沒有回到他耕耘了一輩子的甘溝瓦屋場,也未了他“埋在牛欄包”的生前心愿。</h1> <h1> 父親一生,不愛擾害三親六眷。每次過生日時,他就“躲生”。我知道父親的心事,每到他生日時,我就約好了他步行出口,我騎車接他到我遠在外鄉的家里,可我妻子娘家親戚知道的,就到我家給他慶生,他后來就不愿意來了。</h1><h1> 再后來,每逢父親生日,我又哄著她到口外小街道,整一桌子飯菜,兒女們陪著她過生日。因為花錢了,他總是不開心,兒子心里很尷尬。有一次,他聽我電話里強調再安排,出口躲生日時,在路上因十月份霜雪不好走,摔了一跤。腰受傷了。接到他時,發現父親倔倔的,臉色不好看,他沒說。陪完父親的生日,侄女留她家住著。臨走時,我望著父親滄桑的臉,干瘦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兒女是他的剝削階級 者,兒女有罪。我告別父親時,說話己語不成調,一路上莫名其妙地傷感,眼淚流進了肚子里。</h1><h1> 父親一生都在夜以繼日的修理地球,沒有走出過大山。弟弟特別接他到山外游玩了一次,我陪著他逛了西安動物園。他來回坐小車時,一路暈車嘔吐,但這是我們父子最幸福的一次外出了。雖然父親受罪了,但滿足了兒女們的愿望。</h1><h1> 兒女們享受著老娘的恩寵,在家卻個個偏袒著勤勞如“老黃牛”似的父親。有時,父母為瑣事開火吵架了,不用父親張口的,大獲全勝。</h1> <h1> 那次接走父親時,到縣城醫院一查,父親因年齡太大,又得了絕癥,醫院不收了,在大哥家保守治療。我請了個鄉村醫生,每日在老家瓦房口鎮移民搬遷點,我們兄妹輪流守護著,天天給父親掛吊瓶,希望多維持父親生命幾個月。在父親渾身浮腫破水不止時,他時刻的尿急。</h1><h1> 我先是周五下午駕駛70余里趕到侍奉父親,周一早六點前,又趕回單位給孩子們上課。為了事業和孩子們,看著病倒在躺椅上的骨瘦如柴的父親,我于心不忍,時刻用藥棉給父親傷口擦拭著。我又怕耽誤了學校的孩子們的功課,心里激烈地斗爭和煎熬著。一邊是江,一邊是崖。我真正體會到了“忠孝難兩全”的滋味。</h1><h1> 父親離世的前幾天,我狠下心來請了一周假。我在大哥家招待看病的趙醫生,感謝醫生的登門打針之辛苦,多勸了幾盅酒。心里煩躁的父親在床上責怪我愛饞酒。說我貪酒的老毛病也不改一下,我大氣也不敢出。</h1><h1> 我意識到父親即將拋棄我們了。前一天,我與父親商量好了。拉著他先到小妹家轉一圈,再到我遠在九間房的家養病歇息幾日,不行了再回到大哥處。父親答應了我。可是當天他哪兒也不去了。也煩我強迫地接他走,我只好作罷。</h1><h1> 父親說口渴了,我小心的扶著他,喂下幾勺冰箱里放的罐頭水,勸他吃了點米花糖。最后父親哽咽著,眼睛呆滯地,似乎狠狠地瞅著我,永遠地定格了父子血緣存在于人世間的最后一瞬間。</h1><h1> 我后悔喂了他冰涼的糖水和軟糖,我欲哭無淚,我把父親抱在懷里輕輕地呼喚著。我用我的臉頰溫暖著父親漸漸失去體溫的臉,直到妹妹哀嚎著,親人們從我的懷里奪下父親的遺體,穿著壽衣。</h1><h1> 我明白了父親當日早晨改變主意的心思。父親是回光返照,意識清醒了,他意識到即將離開他的親人,不愿再打攪女兒和他的三兒子了,他認為自己是分給大哥贍養的。</h1><h1> 慈祥的父親臨死前,也不愿到三兒和小女家看上最后一眼,他安靜地躺在我懷里走了,死不瞑目,我幫他敷上了雙眼。父親挖空了我的父愛和親情,我做到了養老送終的心愿。</h1><h1> 父親從病倒到離開他苦勞的一生,僅僅三個月,臨死也不拖累兒女們。走得陡然而又毫無聲息的,我心里想不過,哪怕多折騰我們幾個月,算是還債報恩吧。父親沒給予子女們贖罪的機會。家父享年85歲。</h1><h1> 大愛無言,父親的永別令我心碎,遺憾終生。我望穿天堂人間,有負父親在天之靈。<span style="color:inherit;"> </span></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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