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余雪燕》

邵金芳

電話那頭，是雪燕輕柔溫婉的聲音。從前這聲音讓我嫉妒，造物主緣何如此偏愛她：給了她溫柔可人的模樣，為何還要給她如此柔媚的聲音？可是，今天，再聽到這柔美的聲音，我的心發(fā)顫：這是一個得了尿毒癥病人的聲音嗎？如此柔和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起伏，甚至，沒有一點點的怨恨。 　　“沒有什么的，醫(yī)院里，得這種病的人多著呢。”是發(fā)自真心的平靜，平靜中隱隱地透著一絲堅強。“沒那么容易死啊，還有兒子呢！”她的聲音里居然還有一絲暖意，一種對明天充滿憧憬的暖意。這暖意瞬間擊退了我涌到嘴邊的安慰。撥打電話時，我已在心里預(yù)想和默念了無數(shù)遍安慰的話語……此刻，在她淡然的話語面前，它們都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 一個堅強而美麗的女性，千里萬里，穿越話筒，活生生立在我的面前……這回，輪到我流淚：　　美麗的燕啊，命運多舛的燕啊！我該怎樣表達我內(nèi)心的傷感和無法言說的感慨呢！ 　　和燕相識于初一（1）班。許是在這個年級尖子班共有的失落：那種小學(xué)優(yōu)越感蕩然無存的失落讓我們走近；也或許是基于對文學(xué)的天然喜愛。總之，趣味相投、脾性相近的我們結(jié)成了“死黨”，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于是，山南到蓮塘那條狹長而幽靜的小路灑滿了我們的歡聲笑語；校園里彎彎的小橋邊留下了我們密談的倩影；我們是如此真心實意地欣賞著彼此。　　其間我們也有爭執(zhí)，我們常常會用紙條互相攻擊。那時，燕正狂熱地愛著魯迅的文章，紙條里的文字頗有些魯迅的味道，當(dāng)那些文字像刺一樣刺著我時，燕便會得意的一笑，全無淑女風(fēng)范，我心中雖自惱恨，卻也為她高妙的用語暗自稱許。 猶記得上高二時，我和她都迷上了愛情小說，常常為某個愛情情節(jié)流淚、嘆息，有時相互交流彼此的看法。我很清楚地記得燕說過：“一個女孩，遇到真愛，要敢于蔑視世俗，勇敢地愛。”說這話時，她的臉龐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堅毅，眼睛也閃閃發(fā)亮。　　彼時的燕已是大家公認的美女。白晳的皮膚，高挑的個子，行動間很有一種弱柳扶風(fēng)的姿態(tài)；說話間亦輕輕柔柔惹人憐愛。暗戀她的男同學(xué)很多，連我，也常在心底莫名其妙地涌起醋意：為何我身上沒有她那份濃濃的女孩味！　　后來我讀了師專，她上了技校。再后來，我分到新余，她去了浙江一個明山秀水的礦區(qū)。從此，音信皆無。 　　直到十年前的一天，她隨夫來到新余，我們再次重逢！　　此時的燕身上的女人味愈濃。化了清清淡淡的妝，溫溫柔柔地伴在夫君旁。眼神還是那么清澈，我脫口而出：“你真的沒變啊！”　　其后的交談，我知道她辭了職，隨夫出走浙江，四處漂泊。有些本該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她卻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后來因為在新余生病住院，她的母親來了。從她母親嘴里，我知道燕這十幾年走過了一般女人不敢走的路，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我還知道，為了真愛，她真的很勇敢地蔑視世俗，她實踐了年輕時許下的諾言。生活的起起伏伏，情路的坎坎坷坷，于她，永遠是波瀾不驚的。她永遠是淡然和從容的，就像此刻，她沒有錢交醫(yī)保，透析的錢因此無法報銷，她依然從從容容地說：“沒什么，會過去的。” 　　“我很滿足，同學(xué)對我很好了，要知道每個同學(xué)都有自己的難處，我很知足了。”當(dāng)我向她抱怨人情冷暖時，她還是這樣淡淡的勸解我。她好像真的非常知足，在她面前，我看到自己的小氣，“別把自己弄得像個怨婦似的，你已經(jīng)很好了。”這是燕和我通話時講得最重的一句話，卻滿含著對朋友的關(guān)切。　　確實，沒有了工作，又身患絕癥，是人生的大不幸。可是這一路走來，收獲那么多善意和溫暖，這又是大幸運。此時我想起來一篇文章提到的最后的凌霄花，在兩邊大樹的呵護下，艱難而堅強的擁抱生命。于余雪燕而言，能堅持樂觀的活著就已經(jīng)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她就像那株在風(fēng)中一直死死抱著枝干的凌霄花。也許，無數(shù)次的無數(shù)次，她也曾經(jīng)絕望過，也曾經(jīng)想放棄過…… 　　永遠堅強，樂觀的雪燕，讓我用文章送上我的敬意。　　擱下筆，推開窗。盛夏的院子，草兒很倔強地綠著，花兒很嫻靜從容地開著，我仿佛看見，燕正悠然地采了草，摘了花，斜斜地插在瓶子里，一如二十年前的樣子，以一種絕對優(yōu)雅的方式擁抱生活。 圖片：網(wǎng)絡(luò)音樂：《穿過時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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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余雪燕》

邵金芳